肖战坐在王一博家的客厅里，他明显没有搬过来多久，除了必要的家具，鲜少见到生活的痕迹。
为什么要来？肖战问自己。
他明白王一博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跟他讲，当年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三年到底去了哪里？或者，为什么不再做心理咨询师了。
他们是不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把话说明白，如果是，那他自己当年又跑什么呢？
厨房乒铃乓啷的声音没能让他继续思索下去，肖战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王一博像谋杀一样在暴力地拍黄瓜。
“你这些年会做些什么菜了？”
“手抓饼。”
肖战惊讶地挑了挑眉，说：“你会和面了？”
“啪！”王一博拍下最后一刀，飞出来的黄瓜碎落在肖战的脚边，“不，我会往里面夹肠加鸡蛋然后卷起来。”
“......”他果然还是高看了王一博。
其实也不能怪王一博，肖战之前跟他提过和家人住在一起会更有利于解决心理问题，搬回家住的王一博每天被老妈各种投喂，完全没有什么机会进厨房，现在能会的这点儿东西还是老妈怕他搬出来饿死临时教学的。但是很显然，效果不佳。
晚饭还是肖战做的，他问王一博想吃什么，对方含含糊糊地说想吃羊肉烩面了。
肖战说太晚了，熬汤都要一个小时。下次吧。
于是他们又简简单单地吃了两碗面，整个屋子只听得到王一博大口吸面的声音，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收拾餐桌，肖战看着王一博乖乖站在水池旁边洗碗，莫名地生出一种两人已经一起生活很久的错觉。
但事实上他们已经有三年没见，而王一博要率先打破这种重逢后的错觉。
“为什么当初连说一下都不肯就走了？”
“我说过的。”
“那张写了‘再见’的破纸条？！”王一博的声音一下子拔高起来，“你那算哪门子的告别！”
肖战被他一吼也有些生气，他说：“王一博！你是患者，我是医生，我没有必要对你事无巨细的报备！”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患者！”王一博停下手里刷着的碗，他转过身来面对肖战，“肖医生对患者的负责任就是不管不顾地把我交给另一个心理咨询师，然后让我一个人找了你三年？！”
“从一个心理咨询师的立场来讲，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再接手你的病案，所以我把你转介给更有经验的咨询师是对你负责任的表现。”肖战的语气冷下来，“而且，”他顿了一下，“我又没有让你找我。”
“你还是这个样子！”王一博朝他吼了起来，他手里的碗滴着水，弄得两个人脚下湿漉漉的一片，“是我自作多情好了吧！”
肖战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出了厨房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门外走。
“你冷静一下吧，我先回去了。”
门关上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碗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就像三年前王一博甩手离开的关门声一样刺耳。
三年前，肖战洗了澡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想，三年前他和王一博最后一次见面。
和往常一样的周六的下午。如果非要说出来有什么不一样，那大概就是王一博进门时的情绪明显比以往好了不少。
还没有等肖战开场，他已经率先开了口：“战哥，我觉得我快好了。”
几个月的咨询让他们渐渐熟悉起来，王一博有时候会不再那么公事公办地称呼肖战“肖医生”，他会管这个比他大了六岁的帅气咨询师亲近地喊一声“战哥”。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当然。”
“碰到了什么开心事？”
王一博呼了一口气，他看起来还有些小紧张：“战哥，我今天去试着坐电梯了。”
“哦？”肖战挑了挑眉，“感觉怎么样？”
“还行。”
“具体讲一讲。”
“我只试了一下，还是会有点站立不安，但是我觉得我能在里面待下去一会儿了。”
“这次待了多久？”
“很短，大概只有十几秒钟，我只从一层坐到了四层。”
“当时电梯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
肖战很惊讶，他说：“王一博，你的情况是真的好了不少。”
坐在他对面的人嘿嘿一乐。
“那么，当你在电梯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王一博目光灼灼地盯着肖战，他记得自己在电梯里额头出了细密的汗，手指掐进掌心里去，深呼气时闭上眼睛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王一博紧抿着嘴，下意识舔了舔下唇，那是一个紧张又兴奋的反应状态。
“我在想你。”他开口道，“肖医生，在电梯里的时候，我在想你。”
“什么？”肖战错愕了。
“你是说，是我让你有了......”他甚至找不到什么好的措辞。
“安全感和勇气。”
不妙啊，肖战想。
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继续问了下去，“也就是说你寻找了另一个精神意象，来帮你转介自己的不安和焦虑。那你觉得还有什么......”
“不。”王一博打断他，“只有你。”
“你是什么意思？”肖战的语气显得有些慌乱。
“你不明白吗？”
王一博站起身走到肖战面前，这让坐在椅子上的他不得不仰视着对方，他听见王一博说：
“肖战，我喜欢你。”
周六下午的诊室里安静得吓人，王一博的声音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在肖战的心上。
肖战从业心理咨询行业四年，他很有经验且专业程度极高，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病案的表白，他也每次都能春风化雨地拒绝，温柔而疏离。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和王一博的一样跳得剧烈。
不可以，他想。
这是行业禁忌。心理咨询师和个案相爱，是违背伦理的事情，就像医生和患者，老师和学生。当前者处于较强的支配和引导地位的时候，后者很容易产生依赖和爱慕的情愫。但这是严肃禁止的，这不公平。
“王一博。”肖战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我只能是你的咨询师，不能再多了。”
“可是你也说了我很快就会好了，到时候你就不再是我的咨询师了，那时候......”
“不可以！”肖战大声打断了他，他做过上千场的心理咨询，但是从没像现在这样情绪失控过。
王一博攥紧的拳头放在身侧，他几乎是咬着牙根在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是咨询师我说了算。”
“肖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违心。”
违心吗？肖战自嘲地想。从做心理咨询师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把心交给遇到的每一个个案了，他把自己的心剖出来放出去，去和他们共情，去走进他们的生活和情感。
他的心要时时变化，或许早就不归属于自己。
“下次咨询，我会帮你安排到赵医生那里。”他的语气冷静得可怕，“赵医生也很有经验，他曾经接手过不少PTSD的案子，你......”
“哐！”是王一博摔门而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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