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 终

“放下？”温若寒盯着他，眼底疑云弥漫，可明显厚重的沉郁也一层层堆叠起来。

风星衍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的不甘，不平，不忿和怨恨。”

温若寒不禁握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慢慢舒展开，他知道是那杯茶的作用开始显现，神情不由得轻松了几分。

“我还以为你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没想到，你却劝我放下。”

他说着，在风星衍旁侧的长椅上坐下。

“我给你讲个故事。传说，天地初开，有神木托起山川河流，上承神谕，救赎万灵。神木有求必应，四海安泰，后来树下一块青石受其荫庇，得以化形，因感慕神木之光辉伟大，那块青石便主动侍奉它，虔诚无比，甚至数次以命相救，替它挡下天劫。天地灵气充沛，飞升成神之人越来越多，神木渐被众生遗忘，再不复从前，但那块青石依旧虔诚的侍奉于它。”

“后来，人妖魔鬼精怪彼此征伐杀戮，难得安宁，青石不幸为伏魔之人擒获诛杀。而后青石历经无数次转世，但它从未动摇过对神木的信仰，依旧一如既往侍奉于他，它相信，神木有灵，总有一天一定会被它感动。”

“可上天似乎故意跟它作对一般，让它一世又一世被诛杀在神木跟前，每一世它都在祈祷神木能拯救它，可神木始终没有显灵。它安慰自己，神木只是恰好没有听到它的祈祷，只是恰好而已。直到最后，它被那些贪婪而又愚蠢的凡人拿来献祭神木之时，它才明白，原来神木不是听不见祈祷，只是听不见它的祈祷而已。”

“什么神木？其实就是棵下贱的烂木头而已，它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真正信仰它的人，它弃若敝履，不屑一顾。而那些对它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它却上赶着讨好，有求必应，无所不应。”

他淡淡说着，每个字都轻飘飘的，像是羽毛轻轻落进耳朵里。

“小衍，这神，其实也不过如此，飞升又如何？贪嗔痴恨爱恶欲，谁能断绝？这人嘛，更是自私自利、龌龊不堪，必得叫他们时时遭受苦难，方能减轻他们一二分的罪孽。你说呢？”

“你恨那棵神木？”

温若寒看看自己的手，淡淡道:“烧成灰的东西，有什么好恨的？”

“既然如此，为何……”

温若寒看向他，眼底的光泛着瘆人的阴冷:“天下皆是负我之人，毁一棵神木算什么？”

风星衍看着他，不知是酒劲发作还是那茶水后遗症，他的身子稍稍偏了一下，温若寒伸手扶住他，察觉到他身子发凉，便要将他揽进怀里，风星衍摇着头将他推开，兀自撑了撑身子，“九哥……”

他唤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低沉而又哀伤的语气，眼睛里闪着润湿的光，声音有几分喑哑，“是我负你……”

温若寒道:“你何曾负我？你是我在这冰冷无情的世间遇到的最真挚、最纯粹的存在。”他说着，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眼里的醉意迷蒙而又深沉，“当年魔界存亡之际，你带着冒死从洪荒境取出的火种跳下寒冰涧，你不知道当我在涧底看到你出现那一刻，是何等震撼？我无法想象，你竟然当真会为我前往洪荒境？当真会取来圣火？你让我等你七日，那七日我一次又一次否定心中的怀疑，一次又一次打消放弃的念头，一次又一次濒临绝望又重燃希望，当我真的看见你如约而至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于我来说，再不仅仅只是个对手。你一次次闯进我的视线，一次次令我震撼，一次次让我见证你创造的奇迹，也一次次让我沦陷。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无畏勇敢的人，也从未见过你这般单纯执着的人，你像一只雄鹰，任天空多广袤无垠，都会振翅高飞，而我注定无法像你一般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