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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凡尘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他是明月,他是顽石。

  东风撵路,雕梁融雪,破败的冬日隐隐,被愈近的日头采撷,融进柔枝一点嫩绿里。荆棘绿意尽染残垣孤亭。桥倚寒山,雀飞碧空。一分春色,二分尘土,七分满地红。

  秦逍听惨叫声迸进裂谷,渊怒吼一声,大口撕咬着,企图以此换取更为凄厉的悲鸣。它冲着秦逍摆尾,以求赞赏,甚是欢愉。

  秦逍噙着笑抬头,甩了一声哨出去。渊得了令,减了力道。日头还正盛,他不想这么早就失了玩物。秦逍讨厌寂静。

  地上的人抱首求饶,十指已是残缺不齐。被咬掉一块的鼻子冒血,新肉在地上翻滚,引了野虫啃噬。渊不急不缓,咬他下唇撕裂,两排参差泛黄的牙床暴露在日光里,令人作呕。连带着翻出的脸皮彰显红的紫的脉络。秦逍拿短剑轻轻描绘,方觉这人的脉络真是神奇,丝丝缠绕却又互不干扰。

  “你倒是够硬,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晕死过去了。你叫得再凄厉些,若是好听,我便放了你。”

  秦逍拍拍渊的脑袋,它敛了些许兽性,对着男人瞪大的眼睛蹲下来,咀嚼撕裂下来的肉。秦逍拾了块破布擦拭短剑,沾了顺流而下的雪水,拧干顺道淋了他的脸。许是疼得麻了,他只叫了几声,不曾动弹。

  他失了兴趣,唤了渊转身下山。翠微贴襟,料峭截雾。

  

  是立春。

  秦逍来燕门阁的第四个年头。

  燕门阁里,都是像秦逍这样的人,喜舔刀尖血,乐食俎下肉。

  当年秦逍来的时候,剑都拿不稳,他们扬言,烹耳蒸舌,要把他剁碎了吃。阁主救他于浮沉泥泞,赠他兵刃,教他习剑。他死于刀光血影中,又生于刀光血影中。成为燕门阁的一把利剑,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而他这一双手,再执不起书卷。

  秦家也算得名门世家,父亲声名显赫,也是一方豪杰。年轻时是江湖侠士,也有仗剑走四方一生锄奸扶弱的雄心壮志,自遇到母亲后便安门立户,做了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父亲说江湖事杂,风浪不平,秦逍便饱读诗书,誓做个文雅墨客。十四五岁时,也算得翩翩少年郎,也惹得女子驻足侧目。

  那日秦逍混了几家的公子哥贪玩,入夜归家,秦府已是一片死寂,满目都是红。姿态各异的尸体遍布整个院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具一具把他们摆好,又是如何靠着一双手将他们埋葬。待他回过神来,已经跪在燕门阁的大殿上了。

  “恨吗?”

  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坐在高台的座椅上问他,眼神淡然,语气凛冽。秦逍咬碎了牙,掺着血水咽进肚里,一拳砸在鲜红的地板上。

 “恨。”

  “想报仇吗?”

  “我要杀光他们。”

  座上的男人高声笑着拍了拍手,说道:“好,我教你功夫,让你报仇。但你要替燕门阁办事,你可愿意?”

  秦逍不曾犹豫,仇恨烧得他双目赤红,眼前没了颜色,只剩看不见的黑和流淌不绝的红。

  

  秦逍放了渊在山脚下自行觅食,独上燕门阁复命。行山是凶山,平日里除了食人的野兽,只有燕门阁来来往往的杀手窜行。秦逍乐得自在,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冻雪消融,化了泥土,秦逍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手便将他稳稳扶住。那双手骨节分明,皮白肉嫩,秦逍站定了瞧,是个眼波明媚的白衣道长。

  “雪融路滑,少侠当心些。”

  

  李缙捻了几分春色入喉,慢悠悠地踏在青石板上。下山的路格外的长,风略过衣襟又隐在一片沙沙声里。青石地缝还夹带着白月光,晃晃悠悠地,一路钻进身侧的一湾清水。李缙抖抖拂尘,踏着清泠雪水向前,清月阁的木门变成一个小点,目送他前往江湖。

  初入江湖,不识江湖路。李缙不仅不识江湖路,还不识路。沿着小径下了清月阁,便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凭着感觉,顺着十二月的融冰寒水,蜿蜒到不明的前方去。

  风噬衣角,泉溺罗袜,立春已至。

  行山奇险,怪石嶙峋,沿山壁上的草木张牙舞爪,像是要把开路的行人野兽撕碎。李缙不知怎么七拐八拐就到了山顶,偌大飞鸟略过隐入密林,蹁跹而过的影子投射在磕绊的石群中。山顶风光大好,不沾荒凉。

  隔着晃眼的光,李缙瞧见前面的黑衣少年,身形挺拔,步履轻快,踏着消融的雪水泠泠作响,李缙想,这应该就是江湖少年。

  李缙噙了笑上前去,眼前少年脚一滑,身子一歪,他慌忙伸了手去扶,日光融融,触手却是森森寒意。

  秦逍站稳了看他,勾起一抹笑拱手。

  “多谢道长。不过,道长来这里做什么?”

  李缙欠身还礼,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识得路,就走到这里来了。”

  “噢~”秦逍意味深长地拖了个调子,双手环胸凑近了些。

  “这行山上可是有吃人的妖怪饮血的魔头,道长还是下山去吧。”

  “那少侠为何往前去?”

  “我往前去,自然是去,吃人,饮血。”秦逍玩转着手里的短剑,露了个自觉狰狞的笑容。原以为李缙多少会怕一些,却不想他竟然笑了起来。

  “道长,这当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下山向北就是集市,你要是不走,等到了晚上,可就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秦逍今日心情大好,况且此人与他也无什么渊源,自然也动不了杀心。眼看日落山头,他若还呆在这里,碰着燕门阁里不好惹的主,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个囫囵尸体剩下。

  李缙见秦逍忽然严肃,才发觉天就要黑了,确实得下山寻个住处,便又颔首,顺着秦逍指的路下山去。秦逍耍着短剑,看李缙的身影模糊在初现的一抹月色中,才又往山上去。

  凉风得了夜首肯肆虐,引诱沙石做响,融了雪又趁着夜色结冰,白日里藏匿的野兽现身,听上山的少年低吟。

  “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

  

  晨起风凛凛,集市人散乱,折了翅的竹蜻蜓倒在路边,带了血的馒头热气腾腾,秦逍把短剑藏在身后,捏着糖人转两下,尽力做出一副和蔼的表情。

  “来小朋友,告诉哥哥,刚才那几个灰衣服的叔叔,藏到哪里去了呀?”

  稚童的眼睛绕着糖人打转,老老实实伸手指了方向,得了糖人一哄而散。秦逍嘴角挂着笑,不急不缓地朝着右巷角一堆散乱的草席堆走去。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外沿的几根枯草微微震颤。

  “是你们自己出来呢,还是我把你们揪出来啊。”

  草席应声而倒,三个灰头土脸的人钻出来跪在秦逍脚边,连声讨饶。

  “秦逍,秦大侠,我们,我们无冤无仇,您大发慈悲,饶了,饶了我们这一回……”

  秦逍后退了一步蹲下,轻轻笑了两声,像是看见什么腌臜之物一般嫌弃地撇了撇嘴。

  “刚刚还说我是魔头,喊打喊杀的,现在我就成大侠了?你们这些侠士变脸可比女人快多了啊。”

  秦逍起身踱着步子,思索了一阵,走到左边那人身旁蹲下。

  “你这只手我不喜欢,太脏,太脏了。”

  鲜红粘稠的血液汩汩流动,断手被秦逍嫌恶地踢到一边。地上的人翻滚嚎叫,在秦逍听来却是美妙的音调。有人家虚开了门窗在缝里观望,看清楚后又连忙关门。

  “嘘,你叫的太大声了,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跪在中间的人一动不敢动,见秦逍蹲下来已经白了脸,冷汗直冒。

  “大……大侠,我这手,我……我……”

  “放心,我不动你的手。”

  那人长舒了一口气,勉强笑了两声,连忙向秦逍磕头道谢。却又听见秦逍说,

  “不过你这个人,话太脏,这舌头怕是要不得了。”

  言罢一脚把那人掀翻在地,踩着前胸,笑嘻嘻地去拔他的舌头,血珠串串从喉管崩出,渊摇摇尾巴叼走地上的舌头。地上的人呜哇乱叫,秦逍心情大好。却感身后剑风凌厉,秦逍一闪身躲开,见李缙执着长剑站在身后。握着剑的手骨节发白,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

  “道长,你怎么在这儿啊。”秦逍说着踹了一脚身后的人,“滚远点,别脏了道长的眼睛。”

  李缙仍然没有放下指着秦逍的剑,秦逍觉得他就像个多管闲事的好心人,明明自不量力,却还是要为了那些看起来狼狈可怜的人强出头。

  “我本以为你是个侠义之士,没想到……”

  “没想到我就是那个丧尽天良的大魔头,对吗?”秦逍也不恼,接了李缙的话茬,几下剑招翻挑,李缙的剑就到了自己手里,短剑横在李缙雪白的脖颈上,秦逍淡淡笑着用力,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那道长你想没想到,管我这个大魔头的闲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缙自知不敌他,闭上了眼睛。谁料秦逍只是绑了他的手,放了渊撕咬那三名剑客,拽着李缙朝反方向走去。

  “场面太血腥,道长还是别看了。忙活了一早晨饭还没吃,道长你喜欢吃什么?”

  

  秦逍把李缙带回了竹林,这是不久前他发现的一处闲置的屋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要是主人回来了,一刀杀了就好了。他可不敢把李缙带上燕门阁,指不定被哪个玩性大发的人撕成碎片。

  李缙不知道秦逍是什么心思,想着他大概要折磨自己一番再慢慢杀掉。但秦逍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封了他的内力把他关在竹林的屋子里,每日做些看着就难以下咽的饭菜。

  李缙想起那日街上的断手还有舌头,胃里就直翻腾,几日来一次都不肯动筷子,饿得嘴唇发白。秦逍气急了,出去杀人也带着他,逼着李缙看那些人被自己百般凌辱虐待。

  “道长,你以后少吃一顿饭,我就多杀一个人。你这么心善,不忍心看他们如此痛苦丢失性命吧?”

  李缙没办法,只能听秦逍的好好吃饭。好在秦逍厨艺精进了些,不至于入不得口。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秦逍扒拉着碗里的饭,本来想说这些人该杀,但又拍拍脚边渊的脑袋,“渊喜欢吃新鲜的人肉。”

  李缙摔了筷子起身,双手紧握,全身都在发颤。

  “你就为了一条狗,杀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你,你……”

  李缙气急,一拳狠狠砸在饭桌上。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下山前你师父没告诉你魔头说的话不能信吗?你还是多吃点,存着力气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秦逍连哄带威胁,李缙才坐下来把这顿饭吃完。秦逍没想过会带人来这里住着,也没和李缙一起在这里过夜,入了夜才知道凉,连一床被子都没有,漏风的窗户也没来得及补。

  李缙自是不愿意与他同床的,他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李缙身上,不知从哪里摸了壶酒,靠在门前的竹梯上凑合了一夜。他不仔细,就也没瞧见李缙睁着眼,拳头松了又攥紧。

  次日李缙醒时,秦逍已经离开了,外套还搭在他身上,旁边端端正正放了一床新被子。落了小雨,竹林白雾蒙蒙,淅沥的水滴到竹屋上,串成低吟。

  李缙站在窗边,突然觉得这里也不错,有些清月阁的感觉,没有尘世的喧嚣,还别有一番意境。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担心秦逍,他只穿了单衣,这样的阴雨天气,会不会受了寒。李缙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他不过是这一方竹屋里的囚徒罢了,怎么还担心起囚禁自己的人来。

  “道长好雅兴,我在外面受寒,你却在这里赏雨。”

  秦逍笑嘻嘻地从身后拎出两壶酒来,“上好的桃花酿,我废了好大功夫才得来的,尝尝。”

  这话听着客气,却是不容拒绝。

  醇酒入喉,芳香凛冽,李缙想,其实这样也不错,一片竹林,一方小屋,一壶酒,两个人,如果对方不是这样一个人的话。怎么会有人能恶到如此令人心颤。

  “恶?道长,没有人生来就是恶的。”

  秦逍仰头把杯中酒饮尽,淡淡开口。李缙才知方才是自己失神,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一时窘迫,又灌了一杯酒下去。

  “从前,我以为世间非黑即白,后来发现,是非黑即红的。黑色是丑恶,红色是血液。”

  秦逍拿着酒壶坐到窗边,自顾自地喝起来。其实还有一句话,在嘴边呼之欲出,又被他嚼烂咽进了肚子里。

  直到遇见李缙,他才感觉到这世间的白。仅这一方竹林,未染乱世尘埃。

  

  春生夏长秋枯冬藏。也算得安安稳稳一年,李缙觉得也算悠闲。秦逍还是老样子,以前每天都要沾一身血腥回来,李缙不喜,总皱着眉头。后来回去时,秦逍便穿着与出去时不同的衣裳,短剑也擦拭得干净。

  李缙渐渐开始接受这样的日子,清幽淡雅,秦逍也不聒噪,也不会像最初时那般在他面前提起他如何杀人放血。他好像忘了自己最初下山,并不是为了悠闲避世。

  秦逍早就撤了竹林里奇奇怪怪的陷进迷阵,也没再准渊在外看守。是他自己不肯走罢了。

  这夜下了大雨,大风刮得竹子左摇右摆,呼啸而过的声音像是嚎叫的困兽。李缙关好门窗煮了热茶,子时将近,秦逍还没有回来,许是去往燕门阁,不来了罢。

  李缙熄了灯,却听见屋外有响动,“砰”的一声,像是有人倒地。他急忙开门去看,秦逍闭着眼睛靠在楼梯上,浑身上下都是血。

  李缙把人背到屋里,一时也分不清是别人的血还是秦逍的血,只能脱了衣服察看。秦逍身上满是狰狞的疤,左肩和背上有两处伤冒着热血。

  还好备着伤药。李缙帮他清洗了伤口上了药,期间秦逍醒来过一次,也只是拽着李缙的袖子,嘟囔了一声“道长,血脏”就又睡了过去。

  李缙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被瓷碗摔碎的声音惊醒时,他已经盖着被子躺在了床上。

  “不好意思啊道长,太黑了我看不清。”

  李缙叹了口气掌了灯,把茶倒好,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秦逍盘腿坐下,撕扯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哎呀,今天真是太狼狈了。”

  “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

  “双拳难敌四手啊,人家是奔着杀掉我来的,我能全身而退,就是万幸喽!”

  秦逍语气轻快,完全不像是死里逃生的样子。要不是他因为受伤呼吸重了些,李缙会以为今夜只是平常日子里的一个平常夜晚。

  “你若不做那些事,这些人怎会对你喊打喊杀。”

  李缙有些粗鲁地扯下秦逍的衣服换药。若是换了平常。秦逍怎么也要回嘴两句的,但这回他却是一言不发。两个人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

  “听故事吗,道长。”

  李缙上药的手顿了顿,淡淡地“嗯”了一声。

  “五年前,发生过一桩灭门惨案。惨遭屠杀的那家人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那家老爷原先是个侠士,后来隐退江湖做了些买卖。只因多年不问江湖事,误藏了歹人,便被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当作同伙杀了个干净。

  那家的书生少爷贪玩,回去晚了些,一开门入眼便是一片血红。那些尸体有的没了手,有的少了腿,女人们被扒光了衣服,身上沾着他们肆虐的污浊,就连刚出生的孩子都被他们捅穿了心脏。

  你说,他们有错吗,他们是罪有应得吗?”

  李缙听过这桩灭门惨案,却不知原委竟是如此。他自认为明事理,也分得清是非黑白。但因不知而犯下的错就真的是错吗,这样的错真的要搭上全家几十条人命吗?

  “后来呢?”

  “后来,那位少爷被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带上了山,习了一身的本领,多方打听找到了参与屠杀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地,让他们饱尝痛苦得死去。”

  “道长,你说说,什么是恶。他报仇是恶,那些打着正义旗号滥杀无辜的恶就不是恶了吗。”

  “那日那三个人,一个染指茶馆的老板娘不成,掐死了老板;一个拿了包子铺的包子不给钱,还对老板骂骂咧咧;一个眼睁睁看着,还得意得笑。你说他们是善是恶,我杀他们又是善是恶。”

  李缙缠好纱布,一时语塞。原来这是非善恶,如此难说。他很难想象,秦逍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如何从一个执卷的书生,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他抬手抚上秦逍背后的伤痕,仿佛这样就能把他这些年的苦楚都感受一遍。

  

  秦逍已经很久没用剑了,借着身上的伤待在竹林里,每天使唤李缙给他做饭吃。李缙在清月阁那几年,吃的都是少油少肉的青菜,也就只会做这些。好在秦逍不挑食,日子久了,渊也摇着尾巴跟着吃菜。

  这日秦逍起了个大早,换了身衣裳跟李缙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渊上了燕门阁。阁主答应过,五年期满,只要想离开燕门阁,随时都可以走。

  毕竟阁主救过自己的命,总该要去辞行的,回来时再到集市买一份长寿面和一包桂花糕。今天的李缙的生辰,怎么样也要庆贺一下的。

  李缙简单收拾了屋子,换上了秦逍放在床头的白衣。与原先那件相差无几,还多了淡淡的桂花香。

  悠闲地过了小半个上午,秦逍还没有回来。李缙简单做了几个菜,然而已过正午,还是不见秦逍的踪影。李缙拿了长剑出门去寻,却见远处一人正跌跌撞撞的朝他过来。

  李缙心下一惊,赶紧跑上前去。只见秦逍身上的衣服已被划得破烂,身上还插着一只箭,浓稠的血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漫出。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没……没事,不过是一群正义之士,要替天行道,弑杀我这个魔头罢了。”

  秦逍说着又呕出一大口血来。他在衣服上蹭了蹭,握住李缙颤抖的手。张口说话,声音却渐渐低了下来,李缙强忍着泪水附耳过去。

  “道长,生,生辰快乐。”

  一盒桂花糕被塞进了自己怀里。

  “只……只可惜,没有长寿面了。”

  秦逍扯着嘴角笑笑,闭上了眼睛。怀中的人终是脱了力,世间成了一片黑。

  

  后来江湖上没了吃人饮血的魔头秦逍,但燕门阁又多了一个白衣飘飘的一等剑客。不似那般残忍,却一样叫人闻风丧胆。李缙终于明白秦逍说的非黑即红,一如当日他倒在自己怀里,触目惊心的红。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明月照亮了顽石。

  明月也成了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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