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拔营，李堂执意要我坐车，说是防备着有人对我不利，我不屑这种没意义的保护，毕竟军中很少有比我强的人，何况一个好战士不一定是个好杀手的对手。
西军行动一向快，晌午就离铜山关只有两里地了，走过一片树林，我骑的那匹马突然不安分起来，我心下一凛，偏头，一支羽剑擦着我的眉骨划过，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眉头被擦破了，视线被血色侵染，我不知为什么没觉得怕，甚至有点……高兴——他还没放弃我，没放弃杀我。
同时我也失望，这一箭太没水准，来的不是义父本人，大概只是个来送信的。
抬袖子擦了一下，我勒马拔刀:“我很快回来。”李堂没来得及出言阻止，我已经奔着来箭的方向去了，他只好赶忙派何顺跟着。
这送信的是个老相识，我们一向关系不怎么样，大概是抽签输了之类的被派来的。他不情不愿，也没打算跑，就束手就擒。
“真没意思，”何顺押着他往回走，我打量他，“你这么多年除了变老了点竟然一点长进也没有。郑伍肆。”
“如果你能一箭杀了我多好，”我收刀回鞘，“对你对我都好，你荣华富贵，我不用荣华富贵，皆大欢喜嘛。”
“那你现在让我杀啊。”他笑得难看。
“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不稀罕活着不代表我就想找死。”我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话多，这对个杀手不是好事。对了，我做不了杀手了，只能当皇帝或者做鬼了。
郑伍肆是我刚当锦衣卫时候的上司，人很怪，没几个朋友，但是个神射手，百米开外一箭穿心那种。
他的怪在于总能给你添堵。他想提拔一个年轻人，必然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要是看不上你想打压你……那更是骂得狗血淋头。没人喜欢他，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一手打压下去的、还有像我这样跟他没什么交集但挨过骂的……大家都不想见他第二次。
迎面遇上李堂，他带了些人赶过来，一副护驾的架势，见面就想砍了郑伍肆。
“且慢，我留他有用，”我抬抬手示意何顺松手，郑伍肆活动一下被扭了半天的肩膀，没反抗或者跑的意思，“李将军不用担心，他没杀我的能耐，就先让他跟着我吧。”我这样对李堂说，他担忧得很真诚:“殿下！这不妥啊……至少也得先把他关起来。”
我有点烦了，皱眉，突然觉得疼，才想起来刚才受的伤，眉头还流血呢。
“殿下，处理一下吧……让人看见……不好看……”军师也过来了，“军心不可乱。”
我本想说怕什么不好看的，这点伤也不至于乱什么军心，想了想可能正在不知何处看着我的那人，还是点点头:“叫军医官。”
郑伍肆还是关起来了，关在个原来运战俘的囚车里。下午李堂下令早早扎营，晚上军队宿在铜山关外的山脚下。
我拎了壶酒去给郑伍肆送饭。他没说到底派他来干什么，我想跟他聊聊。
“你说我们图什么呢？我是把刀，多少还能用几次，废了才被弃，你呢？就是支箭，开弓就没打算回头的，他一开始就没指望你回去。”他闷头吃喝不说话，我先开口。
“我没个心腹，当杀手的时候不需要，如今太多人盯着我了，我得有个能信的人，我知道你最不会违心逢迎，”我接着说，但只说了一半，看着他。
“我跟着你吧。”他从善如流，“反正也回不去了。”
晚上李堂安排了不少人在我的营帐外巡逻，我想拒绝的，但终究没说，随他吧。义父如果要来，这些人是没什么用的。
如今明知有人要来杀我了，倒是睡得着。不知什么时辰，感觉到一只温凉的手贴上我的脸，我醒了，却很安心，来人是我盼着等着的人，很难不欣喜。
借着外面被层层帐幔遮得影影绰绰的火光，我看着他，如在梦中，初遇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我变了很多，他倒在岁月面前落得个置身事外似的，始终还是那样的眉眼，神态也淡淡的……哪怕他的剑抵在我的脖颈上。
他另一只手抚过我眉头的伤，轻得发痒，我偏头凑上去，贴得太用力，那伤口又流下血来，借着酒意倒是没觉得疼，只觉得真实。
真实……我轻声说:“我不甘心这样死。浑浑噩噩过了半生，不能这么草草收场，你杀也不行。”
“我的将军啊……”他语气轻轻接近叹息，罕见地皱眉露出悲戚的神情“我这点志气都给了你了，你现在不甘心，殊不知以后想还这条命就由不得你了。”
我在他那里是不会被叫“殿下”的，“陛下”更是绝无可能，如今我也不是他养大的封刃了，我是辛煜辰，是敌方的将。可他还是带了个“我的”。
“我的将军啊。”
我的恩人和死敌啊。
这到底会怎样收场呢？
作者bb:这次更得字数多一点😉最近忙得飞起，望大家理解体谅，等我考研上岸一定爆更一周庆祝。然后有个长篇写完了，修仙穿书耽美题材，考虑要不要双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