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怀了皇长子,各种术士高人算过,名医诊脉,确定是皇子,贵女要准备进宫了。
消息来的这天后宫送来些东西,有一罐花茶,宫里来的女官带了皇后的话,说这花茶很难得,若一放置不新鲜了就失了风味,让她尽快尝尝不要浪费。
那时已经是夏天,院里海棠开的很繁盛,贵女泡了花茶坐在花园里,墨蓝的纱衫衬得她的肌肤白得透明,唇红似血。
贵女遣散了仆婢,只留阿刈和杨钊守在贵女身后不远,茶很香,整个院子都能闻到,忽然阿刈嗅了嗅,疾步上前夺过贵女已经端在手中的杯子:“主人,有毒!”
贵女毫不惊讶,不紧不慢地又倒上一杯:“不会死得太难看吧?”
“这……”阿刈很懂这些,又嗅了嗅开口:“十日之后在梦中死去,与熟睡无异。此毒无解。”
“是什么人?”杨钊震惊不解,“主人是何等身份,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加害?”
“自然是比我身份更高的,后宫里那两位,我懒得猜是谁,她让我选,清清白白自由地死还是去那金丝囚笼里肮脏地争斗。”
杨钊说不出话了,他突然想到贵女进宫或许会带阿刈,但一定不能带着他了。宫中的明争暗斗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影卫能理解防范的,阿刈也保护不了她周全。贵女杯子到了嘴边,让他又拦住了,他没说“你不能死”,他说“我不想你死。”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潇潇花雨中美得夺目、仿若天人。
她开口:“那你带我逃吗?”
“我……”他感觉阿刈焦急地盯着他,他看到贵女的眼角随着他的犹豫渐渐泛起泪光。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贵女挣脱了他的手,将那毒茶一饮而尽,笑着说一句:“多谢娘娘成全。”
贵女甚至带着喜悦过了这十日,煎熬到头终将自由的喜悦。她也写下了书信放阿刈和杨钊自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脱离行会,如果没有这书信,她死后杨钊两人还得回行会去,再被人买卖、身不由己。
贵女的死讯传进宫去时,杨钊和阿刈拿着贵女给的钱在城郊买了个小院子。宫里对这死讯也没多在意,查也没叫查,只下了旨意,说以妃位安葬。
收敛遗体那天是个暴雨天,一大早,杨钊沉默地擦了刀,除了刀什么也没带就要出门去。
阿刈发现了追出来,百般劝阻,杨钊只是一句话:“凭什么因为他毁了半生,死了还要当作他的妾下葬?”
阿刈死死抱住他不松手:“师兄,我知道,皇家负了主人,害了她一生,也知道你重情重义,可你这样去也不可能把她抢出来,只会把自己搭进去,她也不希望的。你听我说,我们等下葬时去,我跟你一起去,不会让她委屈太久的,我们一起给主人找个自由安静的去处……她最喜欢海棠花了!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可以安葬她,只是你现在千万别冲动!”
阿刈似乎从来不妒忌贵女,尽管她确实很爱杨钊。也许她自己身为影卫,很明白主人对于他们就是比其他一切人都重要,所以可以理解他,甚至在她心中贵女也不比杨钊的分量轻。
下葬那天,下了七天的雨停了。没了利用价值,贵女的新坟冷冷清清,至亲也没留下来虚情假意地哭一场。
两人就这样没遇到一点阻碍地将贵女移了坟,葬在城外一片海棠林中。
对着那连碑都不能立的新坟,两人都红了眼圈。
“我该早点带你逃的。”杨钊说。
“主人放心,我会记住你的话的,”阿刈说。没人知道贵女交代了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