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赵云,和他,进来之后,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生,
歪着头看她,
她还在笑着,
他上去扯开男生,却被男生手制住。
“松手。”她扯开男生的手,男生委屈地看她一眼,转而到她身后搂着她的腰。
耀武扬威,不需要学。
赵云以为,他会向男孩挥拳,却只看见他看着她:“你住在哪间房,我去放我的行李。”
“我要自己住。”
她的坚定,因为他有了缝隙,他看到她的心虚,他没法面对,先不要管这些。
“好,我给你带了你的衣服,我去帮你收拾。”
他再说的时候,赵云都有点看不下去,拉她的手,装那个年轻不存在,赵云擅长的就是假装,假装他不存在,假装年轻男孩不存在,反正赵云想,只要他永远在她身边就好了。
“去给我分配房间。”赵云,有些想把她拉走。
“嗯,我可能要出去一趟,这里有人在前台帮你们安排。”
她逃避的样子,和他有些像。
“为什么?”
“因为要去看老板,老板生病了。”
被噎住话的赵云,点了点头,年轻男孩从前台拿了钥匙:“跟着我。”
三个男人无话,年轻男孩脖子上的痕迹清晰可见,看得赵云有些忍不住,忍不住移开视线想象她,她是,什么样子。
他每次,都是和她浅尝辄止,赵云没见过她动情的样子,每次,都是他,他有些嫉妒地挑剔,看着男孩的身影在心里指指点点。
年轻吗?
他想。
赵云进了房间。
燥热,赵云口渴,忍不住想她,她身上一直有种极致的矛盾和张力,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和喜欢。
他觉得自己像一条狗,时刻都需要主人的垂怜。
他捶床,为什么不选择他,为什么他不在她身边。
嗯,她削着苹果,听老板讲了,他回来这里,把莓果树的品种全都换成了甜的,说是因为她喜欢吃。
“我不知道,我好像迷上了别人。”
她咬着苹果,老板刚要接过的手空了:“去去去!是谁。”
“你不能吃,果糖,是那个,男孩,家里妈妈很会做苹果派,小时候有自闭症。”
他皱眉:“他不好。”
“嗯?”
“傲慢,偏执。”
非常重的两个词甩出来:“这种人很喜欢围着你。”
“莓果树先生也是?”
她笑道。
“他都快哭了,看见我和那个小男生,但还是不说话忍受。”
“年轻女孩,他想圈住你,更长时间。”
他兴致勃勃跟她聊天,爱莎过来吃惊的看着她:“我们镇最man的男生?”
“为什么是最?”
她好奇。
“他妈妈为了给他治病生病了,他就病好了,去森林里扛那种,木头,之后他又跑出去学了叉车,赚了钱,而且这次我爸爸,也是他帮忙。”
“所以是个心思很深很聪明的孩子,如果是谈恋爱会不容易甩掉。”
“爸爸!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笑:“对啊,为什么这样说,哈哈哈哈。”
老板很是无奈的扶着头:“爱莎,你可以帮爸爸去拿毯子吗?”
爱莎翻了个白眼:“好了,知道你要和姐姐聊天。”
回去路上,她捏着袋子里的树莓往嘴里一个一个塞,好甜,当年酸掉牙的树莓怎么会变得这么甜,他来了,还做了这么没有性价比的事情。
到了门口,看见她的外国小甜心,站在门口,迎接她,走过来低头,索吻,她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子:“有没有被打?”
“没有,他们很忐忑。”他笑:“他们可能怕你把他们扔了,毕竟我那么可口,他们很嫉妒我。”
她笑,永远把所有难听的,她不想说也不会说的说出来。
他看她开心,揽着她的腰轻轻啃了啃她的唇,她没有怪他,只是叹了口气:“好熟练,如果是贞洁的小男孩就好了。”
他去掐她的腰:“你说什么?不准这样乱说,我很干净,你要说我的年纪吗?”
她笑着抱他:“抱歉。”
他没有再去过度亲密,因为赵云和他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
她抬头,看见他们之后,去前台打开门进去,赵云低低笑了一声,走过去:“所以也不打算打招呼了。”
“嗯,我怕你们打起来。”
她太坦然了,坦然到没有任何神色波动。
男生熟练地从桌板底下的洞钻进去,半跪着亲密地抱紧她的腰,很突兀,就像是打破了这个体面,文明的局面,他甚至是回头敌视着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像狗。
赵云磨了磨牙,他从楼梯口走过来,用韩语问她:“你喜欢这样的吗?”
“没有尊严,像只守着骨头的狗,我以为你会喜欢,默契,亲密无间的默契和互相尊重。”
赵云在一边听着,他不知道如何申诉,因为他不是全身心都在她身上,他只是,偶尔去看她,因为对比这个男人的付出,和陪伴,太微不足道了。
以至于赵云,连自己内心的酸涩,都没有意识到。
也照顾不了。
因为她的音容笑貌,时刻都会让他,荡漾。
她没有回答,手摸了摸腰间他的头发,低头看他,他扭过头,眼睛亮亮把她的手拉下来,把脸贴上。
“因为年轻,恰巧合适,仅此而已。”
赵云和他同时听见了她用韩语的回答,简单,明了,她的风格。
也是解释。
赵云和他想。
“那我们呢?算什么?”
他心里那股,酸胀到,感觉心脏都快被腐蚀的感觉。
“你和我,很契合,商业伙伴,伴侣,搭档。”
“和他呢?”
“性。”
“你也要吗?”
她像是谈论要不要往面里加颗蛋一样,他苦笑着,摇着头,上楼。
赵云看着她,没有说什么,上楼。
“他们是不是在谴责你。”
他大型犬一样围着她。
“这样我们就可以,玩个尽兴。”
她笑着,摸摸他嫩滑的脸。
他搂着她腰的手更紧,埋在她脖颈间:“希望如此。”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要回国一趟,回老家,她谁都没说,半夜拎着一个背包,拿着护照开门,却刚好撞见他,他嘴里叼着烟,看见她,把烟丢到脚边,灭了。
“你要去哪?”
他问道。
她没有心思和他讲话,订的唯一,最近几天唯一一班可以回国的票,回老家,她从没想过要带谁回去过,她甚至是嗤笑一声,没有任何解释绕过他想要走。
他忍受不住,忍受不住,他拉住她的手:“你非要我求你,问你你才说吗?”
她不想纠缠:“我有要紧事,你要是在这里就帮我多去看看老板,他一直念叨着要问你树莓苗在哪里找的。”
“我也要去。”他似乎意识到她语气中的急切。
她第一次,这两年,第一次露出不耐烦的,甚至有些冷漠的语气:“可以不要这样吗?”
他紧紧抱住她,低下头去寻她的温度:“不要紧张,我陪着你,还可以订票吗?不可以我找人找航线。”
她彻底无言以对。
他匆忙上楼拿出证件,在昏暗灯光下,订了最后一张和她一起回去的飞机票,紧紧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上了飞机。
她没法入睡,高度紧绷的大脑,他换座过来,坐在她身边。
“看着我,看着我。”
她有些失焦,被他唤醒,他那张,因为最近的事情冒出青色胡茬,带着成熟气息的面庞,露出急切的表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的脑子里。
下了飞机,刚要订车票,被他牵着直接上了包车,被他安置在座椅上:“去哪里。”
她把手机递过去,不想说话。
如果是一个人就好了,她习惯一个人面对这些。
钱是隔音棉。
她昏睡过去,一觉醒来,到了家。
虽然不想承认,这是家。
但这就是她生长的地方,她这颗潮湿,阴暗的小蘑菇,她张了张嘴,仿佛听不见耳边的声音。
直到,姐姐,过来了,红着眼睛锤她的肩膀,又搂住她大声哭泣,各种声音从耳朵里灌进来,爸爸围过来红着眼睛看着她,妹妹在旁边怯怯的,又张嘴喊了声:“姐姐。”
没有跪在灵堂,她去把大席的人遣散了,去联系最近的寺院过来读经,像一个局外人,没有流一滴泪,也没有听任何人的一句寒暄,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事情。
他,在听见那些人的话之后,像颗剧毒蘑菇释放者孢子,用有限的词汇回怼着那些亲戚:“没用的东西。”
“滚开。”
“你是神经病。”
“不需要你来帮忙,这是她妈妈。”
“你也去死。”
她带着和尚过来的时候,也跪在了院子里:“我能做的,就这些,你别嫌弃,骨灰不会撒,我找和尚来处置,没给你买房子,我自私不孝,但我活的开心,你放心。”
手里攥着的钱,在这一刻,好像没了意义。
她没给她买房子,她恨她。
恨她让她出生。
恨她让她单打独斗。
恨她。
她不知道是哭是笑:“妈,走好,下辈子别来了,太苦了。”
“哦对,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在你死掉之后一个人死掉无依无靠很可怜。”
“因为我早就离开你证明我自己死不了,我在美国被劫持过,然后肺被打穿之后自己躺了一个月瘦了三十斤,厉害吧。”
“你醒来,你醒来,不是想听我讲故事吗?”
“我可以给你买房子,买别墅,你的金镯子还没拿出去炫耀呢。”
“你闺女很厉害,翅膀硬了,飞很远了。”
“她还蛮自立,蛮多人愿意爱她的,比你负责。”
“你起来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时髦更瘦了,妈妈。”
他也跪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妹妹坐在她身边抱着她:“姐姐,姐姐,姐姐。”
他了解她的心情,他当年,比她更逊色。
境遇相同。
“妈妈,我会好好守护她一辈子。”
他跪过去,朝着牌位认认真真磕了个头。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她窝在妈妈灵堂前,捧着地藏经,一遍遍读,眼泪止不住的流,坐着坐着,就躺在地上,举着地藏经,淌眼泪,淌到耳朵里,他帮她擦掉。
“这里再也没有我要回来的理由了。”
她心里只是想。
她好像真的没有感情。
对姐姐,对妹妹,对爸爸,她没有感情。
“林蜀,林蜀。”
她被晃醒,他和姐姐还有妹妹围着她,都在担心的看着她。
“念经念完了吗?”
她恍惚。
“你睡了八天。”大夫从身后过来,手里拿着针灸,隔着眼睛瞅她:“长变样了,认不出来了,要不是你姨认出来,我还在想这是谁呢。”
“又是扎鼻子?”
她害怕地一缩,戴黑框圆眼镜的中医笑了:“这回儿醒了。”
“行了,领走吧,回家给喝点安神的,这丫头,就是聪明,记性好,几年前的疼都还记得。”
他笑呵呵的:“回来了,跟我学医吗?”
她慢吞吞的:“当年给您的拜师礼,还算数啊。”
“嘿,那时候的拜师礼,你自己赚的钱,给我整烟又整这那,那么像样,你不认我认。”
他又瞄了眼大老外,笑呵呵道:“你倒是会挑,面相真好,一看就不缺钱。”
她好像回到那个时候:“面相不错哈,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毛病也给他扎一扎漏一手。”
“去,自己挑的不知道好不好?”
他把用完的针包起来一扔,翻着眼看大老外:“倒是个痴情种,肾火旺,精气足,就是无处发泄啊。”
她哈哈笑,姐姐在旁边抚着她的背,小老外听得耳朵红红,到了车上,她靠着姐姐的肩膀:“外甥呢?”
“在家里写作业,他惦记着你给她买游戏机,这几天天天问我小姨呢小姨呢。”
“嗯,姐,妹妹呢,她怎么样。”
“她,她哭着要找你,说想你,估计现在在家打扫卫生,不过妈知道,那个院子,是你买的,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安心。”
她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身边的他把她抱紧,姐姐这几天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是手里攥着纸。
哭累了,回家,妹妹迎上来,不说话,想要抱她,她抱过去:“不怕,姐姐在,妈妈走了还有姐姐,姐姐也爱你。”
惶恐的,不安的,妹妹大哭,哭噎着:“姐,姐我错了,妈妈不是我,不是我。”
“我知道,妈妈老了。”
她拍着妹妹的背,他在旁边,心疼,眼睛红着,当年他背后空无一人的时候他就想,如果有一天他可以强大起来就好了。
现在是了,在她身后,支持她。
安置完,她躺在床上,被他紧紧搂着,她声音哑的不行:“公司应该还挺忙的吧。”
“没有你重要。”
“嗯,谢谢你。”
“不客气。”
“你生我的气吗?”
他低头看她,她脸色发黄,嘴唇没有血色:“我生气,生气你没有好好照顾你自己,你没有你想象中的自私。”
“我逃了很久了。”
“我讨厌这个地方,所以考到好的大学,能逃的时候,我就谁也不告诉的逃了。”
“妈妈不知道,但我会给她很多钱。”
“后来没忍住,发了个朋友圈,她才知道我早就在国外了。”
“我厉害吧。”
“逃走了,攒了很多钱,我想要自由,后来发现不够,我还是难过,所以我换了个地方。”
“我到处跑,试图跑到一个可以容纳我的地方。”
“可是没有,所以最后我容纳了一切。”
“我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但我不敢跟任何人说。”
“我担心我的家庭把我拖下水,所以我只是买了个小院子,告诉我妈有交租金,让她安心住。”
“我小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用零花钱买东西,自己存起来不告诉任何人。”
“我妈不会追究,所以我以为她不知道。”
他紧紧抱住她:“不是你的错。”
“没有呢,我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也有错,我们都抵消了,可是我讨厌,她走的那么早。”
“我还没有,带她看过我看过的风景。”
“算了,可能她还会觉得折腾和累,不过我现在可以租商务车带她到处玩也没关系。”
“她可能还会嘲笑我,说不是小时候说不谈恋爱吗?”
“我想她了。”
“我想她了。”
“可是不能想,我怕她放心不下回来,但我不想她回来,不过她向来没心没肺。”
“她应该也不喜欢我这个,白眼狼闺女。”
他的眼泪也在流,语言混乱,说着英语:“我妈妈和我爸爸因为我想要一个限量版玩具,坐飞机过去的时候坠机了,两个人都没了。”
“我没有人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姥姥姥爷看完了他们提前准备的财产权,生着气把葬礼办了。”
“我跪了好久,都很迷茫。”
“但我觉得我爸妈肯定希望我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