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质问她，哪管她只比艾玛·伍兹年长两岁，哪管花样年华应得到荫蔽。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害怕，害怕她们会算计到我头上。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交换生名额，我不能让我的父母……”她急着解释，却忽略了这全不是杰克想要听见的，沉疴痼疾隐痛在每根骨隙，剥夺他仅剩的共情。
也许是早就被冬夜折磨了漫长岁月，他语气异常平静，慢条斯理地划开骤雨冬夜：“可你们每个人都在极力配合地做戏，仿佛都沉迷在这场闹剧里，像被缝住嘴的木偶旁观着，时不时发出几声笑。这就是您所谓的害怕吗？还是说早在那时，就被割去了舌头？”
陈述到后面，杰克自己都觉得可笑。被梦魇占据灵魂的这些年，他曾无数次想把茶杯摔在地上，看它是否会复原。还想把沙漏倒过来，把时钟倒过来，妄想着光阴反方向流淌回到悲剧之前。
“不，不……”温蒂拼命摇头，被警戒线拦住的尸体，死者生前绚烂的笑容，把泪腺的神经末梢击溃。从荷兰回来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这件事，她也逐渐淡忘，只是把那只杰克亲手绘制的鹦鹉当成纪念。缝补好的秘密在今日被眼前人粗鲁地撕碎。
“原本只需要几句话，她就不会死……而您就为了明哲保身就选择逃避，选择不救。甚至在她的葬礼都不屑于参加？”他字音轻颤，手套极力攥紧木雕，“温蒂·艾劳拉小姐，您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当这个边缘加害者吗？”
那丝心软淡褪在暗淡的颜色，他直接把那只鹦鹉扔在地面，翅膀部分断裂开来滑到温蒂的脚边。风吹进蔽塞的茧蛹，温蒂感到耳鸣嗡嗡作响，突然想起那晚离开前，她甚至回头看过那藏在角落里的身影，想起那时她依旧虚弱地回以微笑。
朝花夕拾的愧怍延伸出恣意的荆棘，缠绕扭曲着，爬满荒丘，把剧毒刺进每处偏安一隅的毛孔。
“很快又是一年冬天，您是否还记得她的纪念日？”他开口问道，红眸微垂地注视着温蒂眼里溢出的泪。
“够了！她又不是我的挚友，一个坐轮椅的病患，我凭什么一定要救她啊！”她竭尽全力地喊出这句话，却在下一刻拖着颤抖的身躯蹲在地上捂紧双耳，精神崩溃地抽泣着，眼泪跌落破碎成镜花。
滚烫的咽喉焚尽呼吸，暴雨彻夜哀鸣，教堂的哀悼词纠缠着将他们禁锢过往。
“咯吱——”白桦木门猛然被撞开，杰克知道是谁，但依旧忍不住去看她。忽逢枯绿蔓延，浓烈却压抑，惊愕的目光若海浪涟漪，敏感地掠过礁石的纹路，艾玛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欲言又止，挣扎半秒只剩面无表情地回视她，因为他清楚地知道：
他该举起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独属于罪犯的亡命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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