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明白艾玛每寸思绪的着落,在他看来,再也没有比避嫌更能表达尊重和理解的方法了。正如他所说,他不准备费口舌去解释场闹剧,但他极其厌恶这种形同服侍的相处方式了。当年闻名遐迩时,所有人都用这种近乎谄媚的姿态接近他,叫人恶心。
他混迹灯红酒绿间,因此被掠夺去毕生秘宝,玉石俱焚。
所以他不好当面拒绝艾玛的好意,便每日借口给她留言说,晚上苏格兰场专案组要开会他自己解决就行。实际上薄暮后他就去泰晤士河边的码头,等咸腥海风灌满鼻腔,看海鸥绕着帆船彷徨飞翔。
时间听惯世俗的陈词滥调,且永不停歇苔墙的步履。周末是无法避免的共处,起码很快杰克又将消失,届时,这栋房子里却出现了第三人。
他拨过肩颈的银白发辫,轻车熟路地坐在杰克身旁的沙发,指缝夹着过塑好的照片,作为到来的筹码。约瑟夫瞥见他压在杯底的车票,叹息道:“又要去苏格兰?所以这么长时间你找到了什么?”
昏暗隐涩的破棉絮黑云压旧建筑,浓雾呼啸地挤满气管仅存的流动缺口。杰克把头靠在沙发上无言,瘦削的手挑入乌黑的头发,疲倦地揉按着发酸的太阳穴。
“我的意思是……还有那么长时间留给你,你没必要给自己施加那么多精神压力,你就不怕这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我并不觉得我能活很多年。”
“虽然惠斯勒先生不在这里,但并不代表你就能够随便说这种丧气话,杰克。”约瑟夫微眯着蓝瞳,居无定所的流霭偃卧眉骨。他太很清楚他的固执了,杰克总把理智挂在嘴边,其实早就抛掷荒芜之地。也罢,都是被梅耳珀弥妮舀着圣水亲吻过后,被丢到贫瘠处的弃婴而已。
“其实我也挺想念克劳德的。”
但他不能附和杰克的颓废,否则他也将成为那根稻草。所以当约瑟夫想转移话题,把去北区古老岩山拍摄的照片给杰克看时,忽然停下手中动作,诧异地望着楼梯随即露出释怀的笑容,戏谑道:“原来有其他人做客啊,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杰克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佯装漫不经心地眺望前院绿植。
而站在楼梯中间,光明正大偷听的艾玛见状,觉得现在逃跑实在没趣,就只是板起脸下楼,留意到无人端茶倒水,横穿客厅疾步走进厨房,掩盖心底汹涌澎湃的海浪。
当约瑟夫看见楼梯的人抬脚下来,紧接着目睹凝翠冰冷的绿瞳匆促离开的模样,前不久树林的情景历历在目,愈发感兴趣:“果然不是洗心革面呢,就是把猎物放生了不承认。”约瑟夫正襟危坐起来,杰克猜出后来发生的事情了,并不想接他的话柄,于是不约而同地聊到艾玛身上:
“所以,她能平安无事地从那片林区出来,多亏了你是吗?”“那是自然,不过像只异常警觉,时刻用刺提防着你的小动物。”想起自己赋予她的比喻,杰克用手挡住脸下庭轻笑。
“她没有用尖喙啄你的脑袋,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了,别要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