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色俱厉几近愤怒到极点,悬在半空颤抖的手看得出来,他很想握住她的肩盘问她,撞破冰山的寒意刺穿咽喉。他比她高整整一个头,带着肆虐的夤夜风暴与昨日的阴霾,眼里布满血丝,艾玛险些被吓得跌坐在地。她不敢想象她随口而谈的故事,竟是眼前人毕生的伤疤,颤颤巍巍地回复他:
“波、波特里镇……”
说完良久沉默的震耳欲聋,他忽而在听见伊丽莎白塔的钟声后,兀自笑出声,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欲要出门。
“等着瞧吧,贱人们。”疯癫的罂粟酒灌满经年累月的梦魇,杰克打开门藏进雨雾里,艾玛担忧地跑到门口朝他喊道:
“先生!请别在冲动时作出决策,别丧失理智!”他顿住脚步,望向她的眼神卸下暴戾,雨洇湿眸里滚动的焰,他已经很久没试过不打伞了,雨淋湿发梢滑过鼻尖分岭,直抵惨白的侧颊。
“您应该,不止一件丑陋的回忆需要消弭吧……如果您出了意外,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再者……我怎么办?”她微垂眼睑,下意识扯了扯衣角:
“在我成年前,我好像还得依靠您。”
“……我只是去找德拉索恩斯诉苦而已。”他隐忍着暗潮涌动的思绪,平静地说道,唇角稍携着些悲苦的笑,“难道您很想看我狼狈的模样?”
可艾玛看过他攥紧的匕首与他剧烈颤抖的手,羁绊的浓绿蕴藏难以置信的情丝,奔波的山风遏制他的脚步。他微觑起眼,猛地将匕首扔在草地上,刀尖砸出湿泥。他本该可以直接扭头就走的,他本无需向她证明何为理智,但他还是停下脚步,望向她,令她安心。
“谢谢。”
这是他今晚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便藏匿进雾里,被吞没身影。艾玛抬头伸出手接雨,等他远去时悄悄跑到草坪上,把他锋利的匕首捡起来,指腹抹开淤泥。
十二年,木星环绕地球的轮回一纪。
刻花木框上镶着张全家福,男主人高大魁梧,金发黄眸,是犹太人;女主人年轻漂亮,黑发红眼,是苏格兰人。如果你住在附近的小镇,想必肯定对他们的爱情故事有所耳闻:女人出身贵族却在联姻婚礼上,身穿那席沉重繁华的婚纱逃出教堂,追随那支白玫瑰与男人私奔。他们打破犹太人纯种的刻板印象,尽情相爱。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拜访。
男孩随母亲长得精致如画,轮廓清晰而优雅;比他小五岁的女孩随父亲,如同缝纫工娴熟制造的洋娃娃,被母亲抱在腿上,小腿缠满绷带。
因为一家人喜静,屋子坐落在森林内。家里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幅的壁画,描绘的正是私奔的那天,父母在喷泉旁的拥抱,父亲朴素穿着与母亲形成鲜明对比,但这不妨碍他们长相厮守。这是父亲用笔蘸颜料一点一点涂抹的,唯有亲身经历,才能描绘出逼真的细枝末节,勾勒出独属鸳鸯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