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江聊真的没想到陈听白真的会带她去吃饭，更更没想到的是，全程真的只有她在吃饭，陈听白连筷子都没动。

最让她气愤的是，旁边还坐着个电灯泡。

到餐厅的时候她以为只是她和陈听白两个人，脑子里脑补了一系列吃饭的时候在愉快轻松的氛围里，能和陈听白再像刚刚在展厅那样好好聊天，陈听白这个人虽然看着老气横秋的，穿着虽然看着名贵，但是也是一股浓浓的商务打扮，一点也没有他心目中艺术家的气息，但是讲话是真的很有意思，风趣幽默，刚刚在展厅介绍作品的时候用的辞藻都特别有意思，对自己无厘头的提问也没有表现出来不满而是耐心解答。

江聊小时候是学过一点美术的，但是后面课业压力大就放弃了，这年头的升学主流还是文化课，几乎少有走艺术生这条路走到最后的，特别是高三见过同是艺术生的姐妹，也不比自己轻松，江聊还庆幸自己放弃得早，至少文化生还能睡个囫囵觉。

不过江聊是打心底喜欢艺术的，所以和陈听白在一起聊天，在她心里已经远远不是执行工作了，算是一种享受吧。

只可惜下车的时候，一直开车没说话的那个男的也下来了，还跟着一起进了包厢，害的江聊话也不敢讲，点了一桌子菜因为陈听白不动筷子，自己也只能盯着眼面前的清蒸鲈鱼吃。

——尴尬，那个人为什么要进来啊！

江聊瞪了那个人好几眼，可惜那个人一直在关注着陈听白，看都没看她，更别说get到江聊眼睛里射出来的小飞刀。

这顿饭吃得江聊一肚子火，一条清蒸鲈鱼才把鱼肚上的嫩肉吃了就放着筷子说饱了。

偏偏陈听白也没有理解到江聊的不满，还宛如家里的老父亲一样投来关怀的问句：“真的饱了吗？你还没吃几口呢，女孩子不要盲目减肥，还是要营养均衡，胡聪你帮江小姐添碗米饭吧。”

——你才减肥！你全家都肥！本小姐我61的腰围需要减肥吗！

江聊又在心里骂了一遍胡聪真碍事，以及陈听白的不解风情。急忙摆手道：“饱了！饱了！饱了！”还用手在脖子那里比比“都到这里了，再吃就要满出来了！”虽然是气饱的。

陈听白看江聊，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再动筷了，也点了点头，叫胡聪去付账，准备走人。

出了餐厅，陈听白看到江聊已经在拦出租车了，心里想大概是女孩子安全起见不愿让他送到家吧，就也简单道别以后和胡聪上了车走了。

江聊都楞了，这是真没看出自己在生气还是假没看出自己在生气，怎么都不会说两句好话呢？

到了家，江聊也懒得再去夜店了，卸了妆敷着面膜就躺倒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在艺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加了陈听白的微信，又摸过手机来点开微信翻出陈听白的资料页。

名字到还有点意思【东风过耳】，再点开朋友圈，江聊就傻了，这个人的朋友圈，还真是太无聊了。

最近的一条是【陶瓷家程旭艺术展，当下最火的陶瓷展，点击链接购买门票】，还是条网页链接，而陈听白的转发留言是程旭，当代优秀青年艺术家，值得看看。

没关系，这是他工作嘛，难免有转发内容的，江聊自己偶尔也会发一发公司要求转发的朋友圈，她关了链接，还在心里自我安慰，准备看下一条。结果下一条是【行间艺廊喜迎年中展览，更有新锐艺术家作品入驻，点击链接查看详情】而他的转发留言更更更无聊，他竟然写的是：祝行间越来越好。

再往下一条，还是链接，是宣传另一位艺术家的拍卖会，还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转发。

往下的好多条，都大同小异，看得江聊脸都皱在一起了，这简直就是他看过最没有营养的朋友圈了。

好不容易看到有图片的，江聊眼前一亮，立马点开，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内容是帮朋友发的代购广告，还九宫格都没凑齐，内容一看也绝对是复制粘贴没跑了。

好不容易翻了很久，才看到一张公司员工合影，他在中间靠左侧一些，连C位都不是，而且人太多，拍的都有点模糊不清，江聊放大了才看清陈听白。

在照片里陈听白小小一个，不过笑得还挺开心的，穿得很整齐很正式，照片里细节不太看得清，不过也能看出来头发认认真真用发胶打理过，好像还戴着副眼镜，有点职场精英内味了。不过再看下半身就不一样了，陈听白两条腿微微分开，脚尖又是对在一起搭在轮椅的踏板上，像内八字一样，不过江聊知道，他妈妈的患者很多坐轮椅的都是这样，可能截瘫患者都是这种坐姿才会坐得比较稳当吧。

江聊把这张合照放大到只有陈听白，然后按下截图键，保存到手机里。又打开修图软件小点小点的用消除笔把旁边同事的衣角袖口擦除干净，这才心满意足的退了出来。

本来还想着再返回到朋友圈再看看，但是一想到那些没营养的转发链接，她就不想看了。

他翻出陈听白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都拨出去四十多秒了，她以为陈听白是不是睡了，正要打算挂电话，那边竟然接通了。

“喂您好，我是陈听白。”电话那头的开场白，虽然听着温柔和善，但是一听就是对待陌生人的公式开场白。

江聊一听就知道，陈听白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存，有点不高兴：“我是江聊啊，你是不是没存我手机号，那这样以后你有需要怎么找得到我？”

陈听白愣了一下，没想到江聊会给自己打电话，他以为今天又是资料又是讲解的，应该是没多少问题了，所以也下意识的觉得这场合作应该只剩三天后为期一周的随行口语翻译了，就没存江聊的电话，被小姑娘这么一问，陈听白确实觉得自己不太礼貌，把手机开成免提，赶紧把电话存起来，然后和江聊说：“江小姐抱歉，是我疏忽了，我现在已经保存好你的联系方式了，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么？”

江聊被这么一问，找不到话说了，因为确实是没事啊，总不能和陈听白说我看了你朋友圈太无聊了， 我想直接和你聊天吧，这也太不矜持了，想了半天，找了个理由：“程旭这次的作品也会展出吗？他是什么风格的啊？”

陈听白想了想这次的展品准备，回答江聊：“这次程旭一共会展出五件他的作品，程旭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学院，从小是学工笔出身的，所以他画瓷技术非常高，风格清新婉约，基本就是将工笔画移到了瓷器上，这两年在社交媒体上人气很高，可以算是瓷器艺术家里比较有想法的艺术家了。不过他的风格，你不需要过多关注，日方客人不会太喜欢的，他们国家的类似的艺术家挺多的，这些可能国内的一些追求风雅的富太太们会喜欢。”

江聊对着艺术品手册看，基本上面那些高大上的介绍词翻译过来就是陈听白现在讲的这些。江聊在心里又默默夸了一遍陈听白的专业水平和对手下艺术家的分析。

江聊又翻了一个艺术家问陈听白，得到的回答还是那么专业，末了也不忘帮江聊归纳是否会受日方的喜欢。

再找一个，还是一样。

电话那头的陈听白头都大了，这姑娘到底有没有认真在看他给的资料啊，这些资料里都有啊，他听到江聊还打算问，急忙打住：“江小姐，可能是今晚太晚了你还没有来得及看那些资料，我还是希望明天你醒了可以好好看看宣传资料，那些资料都是我和同事一一订正过的，可能比我现在口述的要更专业和准确一些。”

好嘛，又把天聊死了，江聊听着陈听白滴水不漏地把话题堵死，心里觉得这男的，是真的不会聊天啊，也是真的是木头啊，哪个小姑娘疯了大半夜打电话给一个男性只是为了聊工作，拜托又不是工作狂好么？

江聊坐了起来，把面膜纸撕下来，然后用空闲那只手按摩着脸，吸收精华，然后开口说：“你今晚难道没发现我在生气吗？”

“什么时候？！”陈听白懵了，下意识就问江聊，他是真的没感觉到啊，在展厅里的时候还很愉快啊，到了餐厅就吃饭啊，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啊。

江聊对他的没有发现，已经一点都不意外了，耐着性子和陈听白说：“明明说好了你请我吃饭结果只有我在吃，你连筷子都没动。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吃饭啊，不喜欢你就拒绝嘛，你这样搞得我也没食欲了。”

陈听白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听到江聊这么问，陈听白也是无奈，他对江聊说：“因为我很不方便，一是我只有右手能动，吃饭的时候没办法把碗端起来吃，所以样子有点难看，一般我不会在外面吃饭的。另一个，江小姐你今天点的菜，很多都比较辣，这样的话我就要喝很多水，这样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麻烦。”受伤已经有好几年了，陈听白现在已经不会和自己作对或者硬要在人前藏着自己的不便，是什么就是什么，没必要说谎，残疾得那么严重也藏不住，不如实话实说。

听陈听白这么一说，江聊也回想起来好像听自己妈妈说，身体不方便的人确实不太会在陌生人面前进食或者喝水的，而且自己今天点的菜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点的，都没问陈听白吃什么不吃什么。那人家不动筷子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说开，江聊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讲话也软软的，有点像撒娇：“对不起啊，我没考虑那么多，下次吃饭我会帮你点适合你吃的，而且你可以慢慢吃，我不会催你。”

陈听白也没反对，客气地回了一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