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听白不讲话,不知道要讲什么,说多错多说的就是现在吧,他不知道再开口说什么被小姑娘听到了又要讲出什么让他难以接招的话。
江聊也不讲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陈听白,她一直觉得想陈听白这样的闷骚老木头应该就是工作狂,一心只想搞钱,没想到还谈过恋爱,还失恋了就不写字了,什么跟什么啊。不过谈过恋爱就代表自己也有机会,四舍五入下来,江聊都已经幻想到和陈听白谈恋爱了。
小江加油!拿下老木头有没有问题!没有!
江聊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同时满心期待着陈听白的下一句话。
江聊虽然不知道这些年来陈听白遭遇过什么,但是就凭他现在的身体和今晚三言两语提到的恋爱经历都知道肯定过得不好,她也没指望陈听白会给她什么回应,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总有机会。
只是有时候看着陈听白欲言又止或者低头不语江聊就觉得很心疼,她白天又不是没有见过他和客户或者别的艺术家侃侃而谈的样子,陈听白本质又不是闷罐子,他挺喜欢交流的,只是一说到自己,不是自嘲就是闭口不谈,三十多岁正是一一个男人最有资本高谈阔论的时候,有见识有阅历,更何况还是陈听白这样的,大家眼中的成功人士。
江聊觉得陈听白真是……又有趣,又无聊。听他讲艺术品很有趣,听他聊业内八卦很有趣,看他的人生简章也很有趣。但是和他熟了,就觉得他的日子过得太无聊了,除了艺廊就没有别的了,没见他有很好的朋友,无论对谁都一个样,一样彬彬有礼,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就差在脸上写着和你不熟了;也不参加饭局,至少这段时间其实每天晚上都是有饭局的,陈听白从来不去,就拿最简单的朋友圈来说陈听白的朋友圈都无聊得迷妹如江聊都看不进去。
有时候江聊觉得陈听白明明离自己很近,可是陈听白的附近好像有一个孙悟空画的圈圈,他出不来,别人也别想靠近。或者……换个说法,陈听白永远冷冷清清温温和和坐在他的那架坐骑上,会让江聊觉得他都不像个活人,像个精致的洋娃娃,所以有时候反而自己脑洞大开能把他逗得脸红说不出话还能有点生气,还能觉得陈听白是个活生生的人。比起洋娃娃,江聊还是更喜欢有生气的陈听白。
陈听白还是不讲话,江聊只能自己打破沉默:“你想不想吃花生酥?”
“……”
陈听白正在天人交战,脑子里飞速组织语言拟定战术,正差一点就能正面迎战了,结果人家又不打了,这场战役他实在猜不透,到底打不打,能不能给个痛快。
江聊从包里掏出两条花生酥,给了陈听白一条,自顾自说:“前两天我妈回我姥姥家,带了点那边的特产回来,我还挺喜欢吃,你也尝尝。”说完自己撕开了包装袋一口咬了下去。
陈听白道了谢接过花生酥,没动,只是静静握在手里,江聊看看他,把他手里的花生酥拿过去撕开包装袋,本来就想这么递过去,不过想想花生酥还挺长一条,又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送到陈听白嘴边:“你别看包装土,是真的好吃的,你吃吃看。”
陈听白就着江聊的手咬了一口,花生酥做得好,酥脆得掉渣,陈听白下意识就把手抬起来接着掉下来的渣渣,可是没想到江聊并没有把手移开而是也顺手把手移到胸口帮他接着,两只手碰到了一起,陈听白都不知道手到底应该放下去还是接着这么抬着,放下去显得自己好幼稚像没和女性有过肢体接触一样,可是就这么两只手接着这零星几点的渣渣又觉得好傻。想了半天,陈听白说:“我右手能动……”
“我知道啊,这不是顺手吗,那你自己接着吧。”江聊反手把渣渣倒到陈听白手里,然后收回手。
得了,更傻了。
花生酥很香,还能明显的嚼得到花生粒,两块花生酥下肚,连小小的休息室里都充满了花生酥的香味。融合着陈听白一贯会点的那种线香的味道,莫名的好闻。陈听白其实还蛮喜欢吃零嘴的,果冻,饼干,奶茶,点心,只是不好意思让人帮他买,只能趁每次逛超市的时候借着给胡聪买零嘴的名义买一些回家。这会吃到这么好吃的花生酥,心情都好起来了,也不关心和敌军的交战了,甚至想要把包装要过来回家看看网上能不能买到。
江聊看着陈听白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包装袋,心里觉得好笑,原来这块老木头是一块花生酥就能哄好的幼稚小孩,又从包里掏了一块出来。“最后一块了,没有啦,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再给你带啊。”
——曹,真丢人。
可是身体很诚实,还是张嘴伸手把花生酥接了过去。
回到家陈听白对照着包装袋在网上愤怒下单了好几份花生酥,又顺带着买了很多别的零食,发誓以后再也不在外面吃别人的东西!
第四天和第五天都是日方的艺术品交流,江聊没有陪在陈听白身边,而是站在台上给日本的艺术家做翻译。
这次换陈听白在台下看着江聊。
江聊穿得很低调,浅灰色的小西服外套,把大波浪卷发高高扎起来,画了一个淡淡的妆。
她站在艺术家们身后,灯光只有一点点打在她身上,半个身子都在暗处,不过这样的打光反倒还把她的侧脸凸显得特别立体特别好看。长长的脖颈,像一只天鹅一样。
江聊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有一些字词还会有一点小尾音,听起来百转千回,她翻译得很好,流利又措辞优雅,翻译行业不是最讲究信达雅么,大概这就是吧,或者,听江聊讲话,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陈听白想起在行间第一次看到江聊的时候,她穿得那么……性感火辣,自信地展露着自己动人的身材,一点也不俗艳,反而觉得那天的江聊像一只小猫咪。
小猫咪,长颈天鹅,都是台上的江聊。
江聊,江小姐,江女士,江江,江江这个称呼可真好听,陈听白觉得江聊的家庭一定很幸福,或许父母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还有稳定的休息时间可以陪伴她,把这个小姑娘教养得足够自信乐观,让她可以在她这个年纪肆意挥洒自信,大开脑洞。
这样的小姑娘,在婚恋市场肯定是抢手货,就昨天吃午饭的时候陈听白都听到艺廊的男员工在讨论她。确实也是,家庭和睦,江聊自己也长得漂亮,还在数一数二的翻译事务所里上班,任谁看了都喜欢,都想娶回家。
唯独他陈听白不行。
陈听白心里想,不能一直等着敌军进攻,他要想办法平息这场战役,哪怕是举白旗也要赶紧和敌军划清界限。
到晚上的时候,胡聪打电话来说艺廊附近在做线缆检修,不好绕进来,能不能让陈听白和江聊出来到路口等他,这样的话就能直接上车了。
艺廊到路口还有一点距离,陈听白和江聊慢慢走在人行道上,陈听白一直低着眼睛想要怎么开口,都没注意路上的行人,还是江聊伸手拉了一把轮椅扶手,才没有撞到人家。
“走路都能分神,还真当自己不用走路就可以分心啊。”江聊有点后怕,讲话都有点大声。万一撞到行人,陈听白因此摔了得多疼,还难说自己能不能把他抱起来。
被江聊这么一拉一骂,陈听白回魂了,心里也有点懊悔,怎么会在路上分神,是不是傻,连连低声道歉。暂且先把要说的话抛在脑后,至少得先到路口再想。
两个人慢慢走到路口的时候,江聊第一天磨破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她看着陈听白稳稳地坐在轮椅上,衣服裤子拉得板板正正,连鞋子都干净锃亮,她有点羡慕,为什么自己站了一天了,这会还得站着等车,而陈听白可以端端坐着,尽管她知道如果可以,陈听白宁愿累得半死也站着。
江聊的目光在陈听白身上游离,大概是今天的陈听白不需要直接面对客户,他穿得已经没有前两天那么正式了,只是穿着一件衬衣,就这么看的话,陈听白的衬衣其实不太合身,有点大一号的感觉,袖子有点长,右边挽起来了两道,左边是全部放下去的,遮着他虚虚握着的左手。然后穿了一条偏休闲向的裤子,脚上黑色的长袜,包裹着他纤瘦的脚踝,有一种纤弱的美感。
江聊看了看这架黑色金属的轮椅,又看着端坐在其中的陈听白,他的坐姿很乖,背靠着轮椅靠背,双腿微微并拢,左手放在腿上,他的腿好细,隔着裤子都能看得出来很细。
江聊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想如果坐陈听白腿上,会不会硌人。
又莫名其妙想,如果坐他腿上,是要侧着坐,还是要直接面对面那样坐,可是那样会掉下去吧,也不知道陈听白会不会用手护着自己。
江聊的目光在炽热,想到这些脸都红了。
陈听白已经感受到这股炽热的目光很久了,觉得自己身上都要被盯出两个窟窿眼了,他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也没有擦下什么脏东西来,只好开口问江聊:“我说,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啊你看那么久。不知道盯着残疾人看很不礼貌吗?”
江聊收回眼光,怕陈听白真的生气,赶紧蹲下来和陈听白解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因为你身体原因看你的。我想到别的了,开小差那样。”说着还有点撒娇,拉了拉陈听白的袖子。
“那你在看我什么啊。”陈听白真的无语,但是又生不起气来,他是真的相信江聊是开小差了,这个小姑娘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我就是脚疼不想站着了,还是想坐你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