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数据流中的月光

食堂白炽灯管在清晨六点发出细微嗡鸣，许严峰搅拌着碗里结成块的免费粥，指尖还残留着编程键盘的触感。昨夜修改的灯光控制程序在视网膜上投下残影——那些代表宋清清钢琴旋律的波形图，在代码里化作一串串跳动的十六进制月光。

"许严峰！"

不锈钢餐盘重重砸在桌上，刘婷婷染成雾紫色的短发像团电离云。这个背着电贝司来吃早餐的女生，右手无名指戴着调音用的金属指套，此刻正敲击着手机屏幕："艺术楼监控记录显示，照片拍摄当晚林英杰的跟班在附近转悠。"

许严峰盯着粥面浮起的油花："学生会办公室的IP..."

"是障眼法。"刘婷婷调出深色界面的程序，"我破解了论坛后台日志，真实数据包来自林氏集团子公司的服务器。"她突然凑近，薄荷味漱口水混着电子烟的气息，"知道最恶心的是什么吗？那些伪造的聊天记录里，你提到宋叔叔的日期——恰好是清清父亲在纪委谈话的日子。"

餐盘里的水煮蛋突然变得千斤重。许严峰想起母亲化疗时，护士站电视机里闪过的地方新闻：文化局宋副局长谈传统艺术创新。破碎的线索在胃里凝结成块，他突然起身冲向残食台，却被刘婷婷拽住卫衣帽子。

"怂什么？"她往他手里塞了个U盘，"这里面有流量劫持的证据链，还有..."压低的声音被豆浆机的轰鸣吞没，"林英杰送给清清父亲的龙泉青瓷，内胆刻着受贿金额。"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穿定制西装的林英杰带着三个体育生走进食堂。他腕间的智能手表闪过蓝光，许严峰的手机随即震动——校园论坛推送新热帖：《深情人设崩塌！贫困生夜店狂欢照曝光！》。

"这么巧啊。"林英杰停在许严峰面前，指尖划过手机屏上的照片。画面里模糊的身影确实穿着许严峰那件起球的灰色连帽衫，背景却是霓虹闪烁的酒吧街。"听说你申请了贫困生助学金？"他的皮鞋尖若有若无地蹭着许严峰开裂的鞋头。

刘婷婷突然把电贝司插进两人之间，琴头险险擦过林英杰的下巴。"喂，你挡着我给《校庆摇滚夜》调试设备了。"她故意拨动琴弦，失真的轰鸣引得食堂阿姨探头张望。

趁这间隙，许严峰闪身躲进后厨通道。油腻的瓷砖墙贴着本周菜单，他颤抖着点开宋清清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凌晨三点：[音频文件]《月光》第三乐章改编版.mp3，留言是："总觉得这段和弦像悬而未决的疑问。"

通风管突然传来重物滚动声。许严峰抬头，看见通风口栅栏缝隙间闪过半张人脸——是那个总在琴房搬运器材的勤杂工。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上周调试灯光时，这个戴工作牌的男人曾蹲在控制台后摆弄手机。

他顺着消防梯冲上天台。秋雨将夜的城市在晨曦中苏醒，音乐学院哥特式尖顶泛着冷光。那个身影正在拆除楼顶的4G信号增强器，工具包上印着"林氏通讯"的LOGO。

"你在给谁当眼睛？"许严峰堵住逃生门。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聪明小子，但你知道监控云存储服务器在哪吗？"他突然掀开外套，腰间缠满数据线，"就在你每天去的二号机房，第三排机柜最下层。"

许严峰后背沁出冷汗。那些他和宋清清独处的分分秒秒，那些关于理想与心事的低语，此刻可能正以数据碎片的形式漂浮在暗网上。他想起宋清清发来的音频文件里，某个异常波频或许根本不是钢琴泛音。

"顺便说个浪漫的事。"男人抛接着U盘，"你存在校园云盘的那封情书，文笔真不错啊。"他故意用方言念出开头："'清清，其实紫藤花架下的每次偶遇，都是我计算过128种路径后的最优解...'"

晨钟突然敲响，惊起一群白鸽。许严峰在纷飞羽翼间扑向男人，却只抓住半截断裂的网线。那人翻过栏杆消失前，往他手里塞了枚微型接收器，滚烫的芯片上刻着维也纳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