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彧把烟头摁灭在墙角的铁皮垃圾桶上，转身往局里赶。风从火锅店巷口灌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手机还在响，是汪子辰又发了条语音。
汪子辰阿渝！你莫打哑谜咯，啥子叫顺手记了一下？你怕是连冷柜编号都背下来咯噻！
陈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不怪我嘛。再说了，人死了也该有个交代，凭空消失算哪门子事？
他加快脚步，警服外头套了件深色夹克，拉链没拉到底，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白衬衫领子。
市局大楼灯火通明，走廊里回荡着键盘敲击声和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嗡鸣。
李珺柒坐在内勤台前，正核对一份协查通报，见苏彧进来，抬头扬了扬下巴。
李珺柒杜队在会议室等你，火气不小，听说你相亲还能相出个失踪尸体案？
陈渝我也没得办法嘛。
他推门进会议室时，肖成刚正指着投影屏上的摩托车抓拍照放大细节，驾驶员右手手套边缘露出的小指残缺清晰可见。
肖成刚柯佳明刚回消息，比中一个老熟人：周莽，三十七岁，云南芒城人，二〇一九年因运输毒品被判十五年，去年越狱逃窜，至今在逃。特征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二。
陈渝周莽？我记得他不是被关在滇西重刑犯监区吗？咋个跑出来的？
“听说是押解转移途中遭遇山体滑坡，车队翻沟，死了三个武警，他就趁乱跑了。之后一直潜伏在边境一带。”
刘川啧了一声：“这家伙狠得很，当年亲手把他姘头剁了塞进麻袋扔河里，就因为她想报警。”
陈渝那这次……会不会也是冲着他来的？太平间丢尸，时间点太巧了。
杜城双手撑在桌沿，眉头拧成个“川”字。
杜城现在两条线：一是套牌摩托运疑似尸袋包裹，二是医院太平间尸体离奇失踪。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死？假死脱身？
莫朝不可能。李德海入院记录齐全，肝癌晚期伴多发转移，临终抢救有视频，家属也在场签字确认死亡。而且死后六小时做的遗体冷藏，体温、瞳孔、尸僵都符合标准。
夏梦我们调了病理切片，癌细胞浸润到肝脏百分之九十以上，活不过三天。
陈渝所以不是假死，而是……有人在他死后十分钟内，精准卡着断电窗口，把尸体搬走了？
空气静了一瞬。
幽雪断电不是偶然。江宁三院的电力系统归市政统一管理，那天凌晨只有那一片区跳闸，其他医院正常供电。
杜城那就查。另外，查一下李德海家属背景。签火化同意书的是儿子李强，三十四岁，无业，前几年因为赌博欠债被派出所处理过两次。
汪子辰不会吧？老子死了，儿子拿去卖？
陈渝敢乱讲，但钱能让人干出啥事，你比我清楚。
杜城那就分头行动。丁巍、刘川去调取医院周边所有社会监控，尤其是殡仪馆路线沿途；莫朝带队再去一次太平间，模拟搬运流程，看三分钟能不能完成转移；柯佳明继续盯周莽的社会关系网，特别是有没有近期进入本市的迹象。
他顿了顿，看向苏彧。
杜城你跟汪子辰去会会那个家属——李强。态度要稳，别打草惊蛇。
汪子辰又要跑腿哦？我晚饭还没吃完嘞。
陈渝你少吃两口毛肚，明年体检好过关些。
两人下楼时，夜已深。街边烧烤摊还亮着灯，辣椒面的香气混着煤炉烟味飘进车窗。
汪子辰一边开车一边抱怨。
汪子辰你说这些人，活得不好嘛，偏要整这些阴森事。尸体都能拿来倒卖，脑壳是不是进水了？
陈渝有时候，穷比鬼更可怕。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连死人都不想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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