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老街巷口钻进来，卷着卤菜摊残留的香料味和一丝铁锈般的雨腥气。三楼那扇门半掩着，电视还停在川剧《滚灯》的静音画面，李强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抖。
苏彧站在门口，手插进裤兜里摸了根烟出来，又想起这是命案现场，作罢。
陈渝你签字的火化单呢？
他声音压低，不带火气，却像秤砣落进水里，沉得让人心慌。
“烧了……”李强抬头，眼眶通红，“他们说要回收原件，统一归档。”
汪子辰归档？归到哪个黑作坊去炼油了哦？
苏彧抬手止住他，转头看向屋里，客厅墙上挂着李德海的遗照，黑白相框边沿积了薄灰，旁边贴着殡仪馆出具的“已火化”证明，红章鲜亮得刺眼。
陈渝这女的，再联系你没？
“打过一次，说事办成了，别多问。”李强哆嗦着掏出一张纸条，“号码我记下了……外地号，170开头。”
汪子辰柯佳明有得忙咯。
苏彧点点头，目光扫过阳台那排泡菜坛子。
陈渝你说你爸住这儿几十年，平时有人来往不？亲戚、朋友、老同事？
“早没咯。”李强苦笑，“老头子脾气倔，退休后连居委会都不参加。就爱腌泡菜，说比人干净。”
风吹动一只空坛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苏彧慢慢踱到阳台门边，俯身看那些陶坛，大小不一，封口用塑料布加橡皮筋扎紧，坛身写着“辣子蒜头”“青花椒萝卜”之类歪斜字迹。
但最角落那个最小的坛子不一样。
它通体漆黑，像是烧过的土胚，表面没有标签，只缠着一圈发黄胶带，接口处渗出暗褐色液体，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霉斑。
苏彧蹲下，伸手轻敲，声音闷实，不像空坛。
陈渝这个是你爸腌的？
李强愣了愣：“不晓得啊……可能是我妈留下的老物件，一直没扔。”
苏彧回头看了汪子辰一眼，后者立刻会意，从包里取出手套和镊子。
陈渝先取点液体样本，让夏梦明天一早就做成分分析。
正说着，楼下传来脚步声，急促而稳重。抬头一看，肖成刚穿着夹克上了楼，身后跟着丁巍和刘川，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肖成刚杜队刚开完会。
肖成刚靠在门框上，点了支烟。
肖成刚太平间监控恢复了一段，断电前十分钟，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进了冷藏区，刷的是内部工卡，但系统查不到这个人。
陈渝女的？
肖成刚对。身高约一米六八，戴口罩，长发盘起，左耳有一颗痣。
肖成刚吐出口烟。
肖成刚柯佳明正在调全市医院、殡仪馆、第三方检验机构的人事档案，比对特征。
汪子辰又是女的……
苏彧没接话，盯着那个黑坛子，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
陈渝幽雪，你在局里不？帮我查个事——最近三个月，有没有异常申报的医疗废弃物转运或特殊病理标本外送的记录吗？尤其是心外科、肿瘤科相关的。
幽雪我在，等我一下，十分钟。
雨开始下了，细细密密打在铁皮遮阳棚上。
李珺柒也到了，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小桌前，连上内网调取李德海生前就诊记录。
李珺柒老爷子去年底做过一次肺部手术。切除了三分之一个右肺，病理报告显示疑似早期恶性病变。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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