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违抗母后的旨意,将东宫里所有皇后赏赐下来的宫女太监全杀了干净。
杨九郎险些中毒了,一碗洒掉的燕窝让宫里的宠物狗吃了,半日不到就死去了。东宫里的吃食向来都是宫里小厨房自己做的,所以这下毒之人必然是东宫里的人。那日给杨九郎端燕窝的宫女不小心摔了一跤,燕窝全洒了,来不及清扫就急忙跪着请罪,就这一会的功夫,地上的燕窝被宫里养的狗吃了,等到要入暮时,饲养的小太监急急忙忙的前来禀告,说是狗没了。中午从正殿回来之后就没吃过东西,精神不济的趴在自己窝里,小太监只当它是玩累了,也没在多心,刚刚送食时才发现狗已经断气了。
他立即想到中午那碗洒了燕窝,脸色一沉,令侍卫将东宫围了起来,午间在厨房任职的、出过东宫的人全抓起来一一盘问。宫里的宫女没得到主子的允许是绝不能出司职的宫门,且都是必须两人同行,办完事即刻就回,若是晚上半分是要受到责罚的。
中午出过东宫的就三人,厨房里切菜的福子、奉茶的宫女翠玲、伺膳的宫女云儿。福子出宫是由掌事公公陪同,去了内务府取了几把切菜的用具,半个时辰就回了。翠玲跟云儿一同出的宫,去织锦阁取了几块布匹,半个时辰也就回了,盘查起来也方便。
他靠坐在窗边的矮榻上,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
乳娘握着一根藤条,面如沉水般的盯着庭院里跪成一排的婢女,在宫里最忌讳便是吃里扒外谋害主子的事。
“让你们进东宫伺候那是天大的恩赏,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一颗草都比你们贵重,主子待宫人极是仁爱,轻易不打不骂,平日里大大小小的金银赏赐不断,出了东宫谁不喊你们一声姑娘,放着泼天的恩赐不要,偏要做哪些个吃里扒外谋害主子的下贱事,”乳娘在跪着一排宫女前来回踱步,胆小的宫女浑身颤抖的跪伏在地上轻泣,她们是不敢哭出声来的,怕扰了主子的清净,更得不好。
“放毒之事,主子说了若是主动坦白,念在你们侍奉多年,死罪免,放你们出宫同家人团聚去,”
乳娘此话一说,底下的过半的宫女都哭了起来,出了宫,那是什么光景,好人家谁会将自己的孩子送进这吃人的宫廷中来啊,官家女子进宫是要做娘娘的,就算做不成娘娘,谋个大大小小的女官也是好的,她们进宫无外乎是家中穷苦,进宫谋口饭吃,若是离了这宫廷,她们焉能有活处。乳娘沉吟了会,见无人应答斜睨了一眼旁边站着张福全。
张福全是东宫里的二管家。
张福全立即领会上前,尖着嗓子喊道,“来啊,都给我扒干净了,看看谁怀里藏着那黑心眼儿的玩意儿,”
话刚落下,十几个早已领命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冲了上来,三三两两的摁着跪着的宫女。跪在中间的翠玲立即挣扎了起来,哭喊着冤枉。杨九郎恰巧撞见这一幕,一众人见了他有一瞬愣神,几个小太监手上收了力,让翠玲挣脱了。
翠玲扑倒杨九郎脚边,楚楚可怜的求着杨九郎救救他。
乳娘反应过来上来就要来抓,杨九郎抬手制止了,翠玲脸上闪过惊喜以为自己得救了,却听见杨九郎的一番话吓白了脸,“云儿已经死了,”云儿同另一群小太监由宫里掌事公公盘查。
“把她嘴赌上,莫扰了殿下的清净,”说着一把扯开了翠玲的衣裳,“掌箍五十,脱干净了去宫门站着,”乳娘连同一旁的张福全连连点头。杨九郎说完出了院子去了另一处。
宫女是不让打脸的,大概是因为脸是女人的本钱,即使宫女也是不许的,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除非做出下贱之事来。打脸是在宫中是一件莫大的羞辱。常言道打狗也得看主人,若是那一宫的宫女挨了打、掌了嘴,对上面的主子也是极大地羞辱。宫中忌讳多的,除了不让打脸,更多的是不许骂,一不小心就犯了宫规,在这宫里宫女的命比草都轻贱,死了也就死了,拿个草席裹裹丢出去就是了。宫女在宫中衣着清淡整齐,连头上的发丝都是梳整的板板正正,即使遭遇再大的坏事,仪容必须得体,这便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月上中空时杨九郎回了正殿,院子已经清扫干净了。进了正厅,就见张云雷低着头坐在矮榻上摆弄着茶杯,正厅中间跪之前在外哭闹的翠玲。
张云雷抬头看了眼杨九郎,伸手拿过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屈指敲了敲桌面,杨九郎领会上前,刚及身前,就被张云雷一把扯进怀里抱着,捏了捏露在袖子外的指尖,“怎么这么凉,”说着扯过一旁的毯子给人盖上。给杨九郎做的衣裳,他总是会给人将衣袖量长一些,露出葱白纤细的指尖,瞧着就可爱。
跪着翠玲悄悄的觑了一眼,当下就被吓得跪不住。
张云雷正亲手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喂着杨九郎。
见翠玲抖如筛糠,他勾唇轻笑了下,放下茶杯,捏着杨九郎的下颌就贴了上去,果不其然翠玲露出惊惧的神情,扯开杨九郎的腰带,将手探了进去,得到杨九郎的阻止后,依然坚定的向里探,直到触到温热的肌肤方才停下。
乳娘弓着身站在帷幔下,看着眼前逐渐淫乱的画面轻咳出声,似在提醒又似不是。
杨九郎突然惊醒慌张的要将散乱的衣袍拢上,可他无论如何也抽不出张云雷的手,急的眼角都红了,眼含期冀的望向乳娘。
乳娘上前两步,将宫女抬起的头摁了下去,便不再发出一点声响。
“姑姑,今夜值守的禁军多少,”张云雷将毛毯往上拉了拉,将杨九郎整个都罩了进去。
“今夜值守的禁军除去杨侍卫总共十九人,上夜九人,下夜十人,”
张云雷凉凉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女,“拖下去吧,若是天亮还有口气儿,扒干净了丢到宫门去,”
翠玲自知等待自己是何光景,巨大的恐惧砸了下来,顾不得平日所学的尊卑、礼仪,跪着向张云雷爬伏去,嘴上里嚷着,“殿下,饶了奴婢,饶了奴婢,”
刚爬了两步就被一旁的乳娘抓着头发拖住了,“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冲撞了殿下你有几条命,”一边说着一边抓头发往外走。
他要做的是杀鸡儆猴,给谁看?给那个母仪天下的娘娘看。
这一年他十五,杨九郎十四。
杨九郎十五岁那年他亲自将人送了偏远的塞外,他要杨九郎身披功名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而不是以宠儿的名声,他的九郎干净、温暖,值得这世间所有一切的美好。
十六岁,他退了皇后为他挑选的太子妃,以什么名义,女子不洁已是大罪。
十七岁,皇帝龙体不适,他参与朝政。
十八岁冬,皇帝驾崩,来年春日即登基,即位第一道圣旨远送塞外,给杨九郎封了一个左骑将军。
十九岁蛮兵大举进犯边境,朝中谏言不断,太后施压,后宫无主,他都置若罔闻,只一心关注在塞外。
二十岁中秋蛮兵降,塞外来信,信件寥寥几字他便能知道杨九郎伤的很重,他的九郎啊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圣安,蛮军已降,归京大军暂缓回京,杨将军腿上三伤,道道见骨,腹部箭伤,伤及脾肺,不宜车马。”
隆冬至,杨九郎躺在马车里缓缓归。
他封杨九郎兵马将军,领兵二十万,朝中谏言抛之而后。
他将杨九郎安置在自己寝殿里,令太医好生医治。杨九郎自幼爱热闹,他便命人开灯会,放烟花,喜迎大军凯旋。
慈安宫里,太后眼神呆呆的望着窗外,“那孩子伤的很重吗,不是给他加了披风吗?”
她是没想伤杨九郎的,张云雷送人去军中时,她暗里也着人打点了的,后宫无后,她也只是随口提了两句,没想逼着立后。她不过是让杨九郎在廊下跪了半个时辰,念着他身上有伤,还特意让人送去一张狐裘斗篷,怎地人就昏迷不醒呢。
杨九郎的伤势除了张云雷这皇宫里无一人知晓,他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
太后在慈安宫一夜未眠,天亮时,出去打听的小太监回来了,说是人醒了,伤了根基这辈子怕是不能带兵了。太后蓦地松了口气,望着窗外逐渐泛白的天,唤来近身的侍女,“收拾下行李,明日我们就去行宫。”
对于太后离宫一事,朝中奏折不断,张云雷就当没看见,将这些奏折扔进火盆里。烽火戏诸侯,讨的也不过是美人一笑,他要的是杨九郎岁岁平安,死后同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