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东 武馆师傅 李鹤东 世家老爷 谢金
云雾镇有三条街,三天街道相互交互,街道中央有三家大铺子,米铺、布行、胭脂铺,这三家大铺子同属于镇上谢家。这谢家是这十里八乡最富有的商人,就算拿到京里去,那也是排的上名号的,据说这谢家本就是从京里出来的,至于为何要来的这偏远的小镇落户,这就无人知晓了。
谢家老爷单字金,这金字倒也符合商人,偏偏这谢家老爷啊,长的一副读书的模样,人家商人老爷手盘的不是玉串就是明珠的,偏这谢家老爷啊,常年累月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还是一把无图的折扇,用料看着也不像是名贵之物。谢家老爷也不爱出门,拿着一本书就能在家待一天,谢家老爷还有一偏好,每隔三日将近黄昏时会派人去三街的一家糕点铺买些糕点,且都是一些甜腻的姑娘爱吃的糕点,有人说这谢家老爷金屋藏娇,在府里养了一位爱吃甜糕的姑娘。
此时谢府,那位小镇人口中爱吃甜糕的“姑娘”正大马金刀的在谢家后院舞刀弄枪,谢家老爷端着一盘糕点满脸温柔看着,游廊上还放着一壶茶水。
那位“姑娘”名叫李鹤东,是二街李家武馆的当家师傅。
要说这李鹤东,小镇人人都害怕,倒不是说这人平时横行霸道,为人还是挺有侠义之风。就冲他脸上那一道疤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人,走在街上周围半米都无人。.
李鹤东是七年前来到云雾镇的,当时的云雾镇可没现在这般热闹,镇上连个正经的商铺都没有,镇上的人但凡要置办些什么,都去隔壁的镇子上采买。
这李鹤东来了就开了间武馆,算是小镇上唯一家儿挂了匾额的铺子,小镇里的人瞧的稀奇,又见过李鹤东在武馆前耍大刀,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索性这武馆价位也不高,就当给自己孩子强身健体了,习一点防身之术,一传十十传百的,就连临镇的都将孩子送了过来习武。于是李鹤东这武馆算是开起来了。
李鹤东来了一年,小镇上陆陆续续来了好些商贩,渐渐地云雾镇成了方圆百里有名的大镇。
谢家是李鹤东来了两年后才来的,谢家一来,云雾镇算是出了名儿,这里来往的交易的商贩络绎不绝,罩着面纱的西域商人,挂着黄面的官商,高高的骆驼与俊壮的马儿挨挨挤挤出现在云雾镇的三条街道,有人说云雾镇比京城里的长安街都不遑多让,也不知是真是假,毕竟小镇上的人也没见过京城的繁华面貌。
“东子,”
谢金唤了一声,立即就有小厮递上干净的布巾,李鹤东接过小厮手里的布巾擦了擦汗珠,放下掖进腰带的衣摆转身将大刀交给小厮放好。
“爷,嘛事儿,”
谢金拍了拍了椅子沿示意李鹤东坐过来。
李鹤东白了谢金一眼,拿过谢金手里的盘子,自顾的在游廊上坐下。
谢金也不恼,山不就我,我便就山,也不顾自己身上这身衣料多珍贵,弃了太师椅就往地上坐。
李鹤东可不愿谢金挨他近了,太腻咕了,赶紧将手里的雪花糕塞进嘴里,就要去推谢金。
“起开,起开,那边没空地了吗,”
谢金仗着自己手长脚长个子高的,赖着纹丝不动。
“嘿,我走,我走!”
李鹤东急了,放下手里的盘子,使劲瞪了两眼谢金,气呼呼的走了,他今天武馆新招了一批学子呢,他的看看去。
谢金看了看游廊上已经空了的盘子,又看了看李鹤东充满怒气的背影,轻声说了句,“真可爱,”这话可不能让李鹤东知道,知道了非把自己卸了。
“我这几天住武馆,”
快走完游廊时,李鹤东转身冲谢金喊道。
见谢金冲自己笑的一脸傻气,李鹤东表示十分的嫌弃,如果他能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这嫌弃便是真真的。
谢金待李鹤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游廊后,挂着温柔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一位身着灰色短打衫的江湖人从假山后走出来。
“爷,”
灰衣人见了谢金立马跪下,低着头看着地面。
谢金起身掸了掸衣裳的灰尘,问,“人呢?”
“回爷,在云蓝寨,老八带着人守着呢,”
“起来吧,跪着作甚,”
灰衣人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弓着身站到谢金身后,“没护住爷的货,小的该死,”
谢金懒懒的回头瞥了眼,语气轻淡,“在这地界儿还有人敢动我的东西,不知是胆儿大,还是瞧不起我谢家呢,”
一番话听得身后的灰衣人呼吸都静了。
“截我的货,杀我弟兄,五儿你说我是该生气呢还是不该生气呢,”
谢五不敢回答,只把头低的更深,好在谢金也不是非要一个回答。
“五儿,备马,我们去看看这位技高胆大的云蓝当家,”
谢五听了忙不迭的往马厩去,牵着马来到前门等着谢金出来。
等了好一会谢金才出来,谢金换了身衣裳,月牙白绣着暗纹的衣裳,谢五知道这件衣裳,李鹤东有一件,可以说是李鹤东的每一件衣裳,谢金都有相似的。
出了云雾镇向西走百里有一座山,此山叫云雾山,三年前山里来一伙匪,扎了一个云蓝寨,这帮匪徒没少截过路商队的货,命大的还能活下来,命不好的,人财两空。
对于云蓝寨的作为,谢金一直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状态,没成想这次轮到自己登台了,谢家的名号道上的都要给三分薄面。
再说云蓝寨当家猴三儿,那日无意间瞧见一小商队,摇摇晃晃的打远处来,他昨日已经干了一票,今儿想歇歇,不干了,眼见那商队已经快走出云雾山地界了,兴许是午间喝的酒作祟,昏了头,大喝一声,领着几个弟兄冲了过去。
商队小,拢共七八人,除了领队那人有点本事,剩下的几人全是花架子,猴三儿他们秉承能杀就绝对不留活口,本以为就是寻常的小商队,打开车上的箱子发现里面全是西域货时,猴三儿心道,完了,这是谢家的货,挑开领队那人的衣裳,果不其然腰间挂着月牙,这是谢家内室之人,猴三儿吓得酒醒了,看着车周边的尸体,哆哆嗦嗦的命令手下找个地方埋了,还未有动作,便听见阵阵马蹄声向这边来,猴三儿腿软的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底下的弟兄上前想搀扶他站起来,却被猴三儿喝退了,“跑,赶紧跑!”
几个弟兄你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猴三儿顺手捡起就近的大刀挥舞嘶吼道:“滚啊!!”
手底下的人见他真动了怒,懵懵懂懂的往外走,刚走出几步。猴三儿就听利刃划过,穿透血肉的声音,忙抬头看,自己的弟兄胸口插着一把大刀钉在了地上,马儿打着响鼻在尸体周围走动,马背上的人肃着一张脸。猴三儿见了这张脸,登时魂都吓飞了,这是谢家护卫谢八。
云蓝寨建在半山腰的平台上,拢共数来有七间大的屋屋,五间小一点的房屋,在道路口用石碑做了标识,朱红大字誊写着“云蓝寨”
谢金在石碑旁下了马,蹲下身用手描摹上面的字体,“这儿倒是风景宜人,”
跟在身后的谢五理会的上前将那块石碑从土里拔了出来,随身带着的大刀替代了石碑。这便是做了标记,这块地儿,谢家要了。
谢金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往里走,前些天下了场雨,地上的泥都翻在草叶上,平白的给衣裳添了色。
“鹅卵石就很好,”
“是,爷 ,”
云蓝寨子的房屋建成半圆,中央有一方圆台,上面竖着木棍,谢金知道,这是云蓝寨的做刑罚用的。现下的圆台上绑着一人,此人正是猴三儿,周边站着一圈身着月牙白服饰手持双刃的护卫,这是谢家跑镖的镖师。
这些人见了谢金,齐声喊道:“谢爷,”
谢金颔首走上圆台,用折扇挑起猴三儿的头,脸上血迹斑斑,想来是挨过揍了。
“弄醒他,”谢金退后两步坐在谢八拎来的太师椅上。
底下的人立即拎了两桶水来,“爷,让让,当心溅着您,”
谢五谢八上前将谢金挡在身后,底下的人明了,两桶水毫不客气的泼向猴三儿。
“咳,咳,咳,”
猴三儿醒了。
谢金收了折扇别在腰间,冲着谢八说道,“给他松了,”
谢八毫不迟疑的上前将人松了,随后退回谢金身边。
猴三儿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被血糊住的的眼睛也能睁开了,再看见谢金时,连滚带爬的向谢金爬过来。
“谢爷,谢爷,饶了小的,饶了小的,”
谢八拿着大刀抵在猴三儿额间,不允许他再向前走一步。
“放过你?”
跪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淌的人闻言不停地磕头,
谢金冷笑声,“那你杀我兄弟时,可曾想过放过他们,”
谢金是温柔儒雅的,所以即使再生气,放下茶杯也未溅出一滴水。
“你重情义,我谢金自然也是,你可知你杀的是谁,那可是跟了我十年的兄弟,”
说话间,房屋里传来女人啼哭声,跪在地上猴三儿瞬间直起了身子,神情全然没了刚刚的乞求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狠厉,“谢金,我跟你拼了,”说着便用圆台上跃起直扑谢金。
还未近身,就被谢五一脚踢下了圆台,紧随着便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三儿不善武,所以你能杀他,”谢金起身下了圆台冲着屋里道,“拖出来,”
屋里拖出七八个妇女还有几个孩子, 猴三儿见了,挣扎着要爬起,奈何手脚都被折断了,只能像只肉虫不停蠕动,“谢金,是男人就别对女人下手,”
谢金听了嗤笑,“舌头拔了,”
谢五立即上前扳开猴三儿的嘴,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抓住舌头。刀起刀落,只见猴三儿如离了水的鱼儿不停摆动,最后昏死过去,谢五将染了血的匕首往那几个女人脚下一扔,当下便听见女人带着惊慌的哭腔跌坐在地上。
“老八,挑几个成色好点的送去西域,孩子送京,老二会处理,剩下的留在云蓝寨陪着她们当家的,”
“是,”
“五儿,人给你了,好生招待着,可莫亏了我们当家的,”
谢金理了理衣裳起身离开云蓝寨,李鹤东今晚要宿在武馆,因为最近收的学生年龄偏小,怕有人欺负这几个孩子,所以要在武馆住上一段时间,谢金勒住缰绳让马儿走的慢些,家中无人,回家也不那么迫切了。
谢金回到云雾镇时天上已经挂满星子,不由感叹句夜色好美,牵着马儿缓步往府上走,远远地就瞧见二街街口站着一人,天色昏暗,谢金一时瞧不真切,待往前走了几步,那人面容逐渐清晰了,谢金吓的转身就要走,就听身后一声轻咳声,谢金背脊瞬间挺直了,转身冲那人讪讪一笑,“东子,”
李鹤东板着一张脸看着谢金,他想问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但又觉得这样太过于女儿家了,纠结下脸色更黑了。
这可把谢金吓坏了,不顾生死上前一把抱住李鹤东,“东子,东子,消气消气,明儿我下厨给你做八宝鸡,还有酱肘子,”
闻到谢金淡淡的青檀香,李鹤东紧绷的心一下松了下来,武馆旁新来一个卖肉饼的摊子,他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买了几个想带回给谢金尝尝,回了家才知道谢金一早就出了门。谢金一般是不出门的,能让谢金出门的,定是外间的生意出了差错,而谢家外间里的生意多是不光彩的。所以李鹤东早早地关了武馆在家中等着,可暮色四合也不见谢金回,李鹤东等得焦急,肉饼也凉了,出门在三街上来回走着。
“肉饼凉了,”沉默良久,李鹤东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谢金虽然不解这肉饼有何缘由,但立即应承下来,“明儿给你做,”
“放开,回家睡觉了,”
“东子你是脸红了吗?”
“别逼我砍你!”
夏日到了,天气炎热的紧,李鹤东索性关了武馆,躲在家里避暑。
谢金坐在水亭里画着塘中的荷花,不经意一瞥,看到了一旁躺在摇椅上抱着一碗冰葡萄的李鹤东,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胖了不少。李鹤东半眯着眼,将睡不睡的,谢金停了笔拿着折扇蹲在旁边轻轻扇着,“睡会,醒了我带你去山里的庄子避避暑,”
李鹤东迷迷糊糊在摇椅翻了个身,面向谢金,一手紧紧抱住葡萄,一手抓住谢金宽大的衣袖,嘟囔着要吃酒糟,谢金应下了,看着李鹤东的睡脸心安的不行,爱上李鹤东是他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一件事,得到李鹤东是值得向全世界炫耀的一件事。
将入秋时,李鹤东接到一封从京来的信件,一封家书。
谢金,“你哥要来?”
李鹤东抱着一碟豌豆黄,桌边放着一壶女儿红,一口糕点一口酒,
“已经启程了,”
“长住啊,还是路过,”
李鹤东抖了抖衣服上的糕点渣白了谢金一眼,“路过?过哪儿去,”
谢金,“…………”
“我哥说了,要在这儿开家酒楼,你选个地儿,”
一碟豌豆黄左右不过七八块,在李鹤东吃完最后一块时,谢金适时的端了一旁酱猪蹄,“那就把大街的胭脂铺腾出来,”
李鹤东悄悄的掐了一下自己腰上的肉,犹豫片刻,果断拿起猪蹄,咬一口身心舒畅,“也成,你到留意下,你找几个机灵的替我哥跑跑腿,”
谢金嘬了嘬沾了酱汁儿的手,嫌弃的皱了皱眉头,“这猪蹄甜口的啊,”
李鹤东,“咸甜的,你不爱吃,”
谢金,“这两天怎么这么爱吃猪蹄,”谢金捏了捏李鹤东的脸,“这小脸儿可真白,”
李鹤东占着手,只得拿眼睛死劲的瞪着谢金。
谢金看着李鹤东吃的亮晶晶的嘴,倾身偷了个香,赶在李鹤东爆发前溜走了,“我去烤几块麻辣猪蹄,”咸甜味的猪蹄还是不错的。
李云杰在秋的尾巴尖到了云雾镇,酒楼也早早地建造好了,就等着李云杰来了开张。
酒楼开张选在春季,红布盖着的匾额应着爆竹声落地,李云杰笑呵呵的站在门口,待围着人纷纷往里进时,转身钻进后厨里。
门口蒙着面的谢五,谢八,谢七,肩上搭着布巾高声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李鹤东拖着下巴咂摸匾额上的字儿,越咂摸越觉得不对味儿,
“姓谢的,不觉得这这名儿有些不正经吗,咱这可是正经的酒楼啊!”
谢金笑呵呵的揽着人往里进,“什么样的人就能看出什么样的字儿,东子你这心不正啊,,”
听着谢金的调侃,李鹤东秉承着能动手绝不开口的君子之风,反手就给了谢金一手拐子。
看着谢金捂着肚子痛哀的模样,李鹤东拍了拍手冲从后厨出来的李云杰道:“哥,我要吃水晶鸡,”
李云杰正拿着围布擦手,眼神关切看着谢金的问道:“谢爷这是怎么了?”
李鹤东不给他多说的机会,推着人就往后厨去,“没事,没事,磕桌角了。”
谢金直起身往楼上雅阁走,余欢,为什么叫余欢,因为身侧有你余生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