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谢萱长老门下弟子谢怜偷习禁术,还请长老将其交出。”
有些事总是猝不及防的。
落缘想。
只是谢怜连她都瞒得极好,又怎么会被他人知道呢?
“胡说!”落缘佯怒,伸手就将谢怜挡在了身后,“阿怜成日与我待在一处,他偷习禁术我会不知道?再者禁术之书不是早该封禁,他又是如何能够看到的?”
“这......”
前来擒人的弟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领头的出来赔罪,只是口上却未松半分:“抱歉,只是这是尊主的命令,玉衡长老也在场。若有冤屈,还请谢萱长老前往主殿细说。”
“可是......”
落缘还想说什么,却被谢怜扯了扯衣袖,回头是他安抚的笑容。
谢怜从落缘身后站出,温笑道:“诸位也是奉命行事,在下跟诸位走就是了。”
这么多年来,谢怜也去过主殿几回,但大多都是跟着落缘去。
而这次罕有的,竟然是他们跟着别人去,还是以被问罪人的身份。
能知道他偷练禁术的有谁?
落缘算一个,他自己算一个,剩下的......
“阿昧?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
落缘的声音中是显而易见的惊讶,谢怜心底是意料之中的冷嘲。
“师尊......”师昧欲言又止,最后竟然直接对着落缘跪下,“对不起!师尊!这么久了......竟然这么久了徒儿才发现......发现......!”
落缘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是对真相的恐惧。
“阿昧......你在说什么啊?”
即使面上强装出了镇定,掩在衣袖下的手依然在微微颤抖着:“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师尊......师尊受人......徒儿......!”师昧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就这一声,仿佛要将她的魂魄碾碎。
看着大殿上楚晚宁的神色,落缘的心重重垂下。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正雍叹了口气,拂袖离场:“接下来的事我不方便参与,还是请玉衡说吧。”
楚晚宁往常就很冷,现如今脸上更是又凌冽三分,声音也冰冷至极。
“衣冉镇除祟时,你与谢怜去寻鬼嫁衣,而将师昧留下协同墨燃薛蒙一同消灭水鬼。”
“半途,师昧落水,有布偶掉出护师昧一命,同时也浮现出字体,上面细说谢怜所做之事,包括......”
“包括谢怜竟以珍珑棋局之力,强占与你!”
楚晚宁估摸是真的很生气。
几乎是话音未落,天问就已经乍然惊现,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时,狠狠向着谢怜的方向打去!
“师兄!等......!”
落缘抬手欲护,腕上牵丝铃微微晃了晃,竟是骤然转护为攻!
阿怜!!!
被天问和落缘同时攻击的谢怜几乎是瞬间就咳出了一口血来,却只是回头看着落缘,然后笑了。
“阿萱......”
“你看,果然还是会醒的......”
他的眼里仿佛有光在一点一点的破碎,“篡天者和契约者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系统不会同意,他们不会同意,世界意识也......不会同意。”
阿怜......阿怜......!
有的话世界人物听不到,而有的话他们听得到,却会被扭曲成世界想要他们知道的样子:“阿萱......等我......”
拜托......不要再说了......快给自己治疗啊!快给自己治疗啊!!!
“我一定会回来,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挣不脱这个控制啊!!!
“娶你......为、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怜——!!!
“......滴答。”
“......滴答。”
“......滴......啪!”
“师兄,别来无恙。”
看着眼前人,谢怜并没有什么好说恨不恨的。
毕竟......他也不过是世界意识的影响者之一而已。
师昧却对谢怜的反应有些失望:“师兄难道不想知道布偶是怎么一回事吗?”
有猜测,但是......
“是师尊亲手做的哦,”师昧笑道,“是师尊一针一线,花了三年时间,亲手,为师兄做的,生、辰、礼,哦。”
仿佛是要故意提醒谢怜什么一样,师昧说得格外慢:“只可惜在这之前师兄就囚禁,甚至强要了师尊,所以师尊才不得已,只能依托我送出去,而也是师兄自己不要的。”
“师尊那次受伤是我故意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对布偶的材料动些无伤大雅的手脚,而师兄果然也如我所料,配合得十分完美。”
“你对牵丝铃也动了手脚,”谢怜语气很冷静,“所以如果我没有回来,阿萱只会以为我是故意设计,乃至于之后无论你做什么,都有个替罪羊可以用。”
“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那边的人的?”
师昧笑了:“师兄察觉得还真是迟啊。”
曾经是师兄弟的两人一个站在牢内,一个站在牢外。
黑白难辨,正邪难分。
“具体是什么时候......也就是被师尊收下的第二年罢了。”
那时他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看到那道艳丽却苍白的身影。
与她同行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他。
另一个世界里没有谢怜。
师尊只有他一个徒弟,还找到了除三大禁术之外的办法,可以带所有的蝶骨美人席重回魔界。
那个世界的师尊来找他,只有一个目的。
让他配合她,杀了谢怜。
“只是可惜了,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花蛊没了作用,除了先前师尊三番两次出事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其余时间都被你压得只能沉睡。”
说不上有什么恩怨,不过是为了利益,所以舍弃了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阿萱的命在你手上,对吧?”谢怜抬头看他,一片漆黑的眸子里,藏着无间的模样,“甚至于,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让阿萱背上满身污名。”
“因为你还有很多藏起来的事情没有告诉他们,而这些事一旦显露,不用你多说什么,阿萱就会落入和我一样的境地,而你说不定还能给他们留个因为不忍师尊受牵连,而包庇隐瞒的无害印象。”
谢怜说着,忽而笑了:“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会选择妥协呢?”
他可是无间里的恶鬼啊。
冷漠凉薄,自私自利。
骨子里都被那无边的黑暗浸染,灵魂里都刻着堕落与癫狂。
“因为你握住了光。”
这个声音......是执伞落缘!
她从一旁的黑暗中出现,身形虚幻,显然是并没有将伤养好:“不然我也没必要等这么久。”
“啊......你还没死啊。”
执伞落缘对此毫不在意:“无间里的恶鬼,一旦握住了光,就有弱点。”
“而有了弱点,才会小心翼翼,才会患得患失,才会让人有威胁的余地。”
“或许也可换个简单点的说法。”
“谢怜,”执伞落缘笑了,却是没有一点温度的无情,“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
谢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冷静理智,还真是不错的性格。
换做是落缘面对这种场景,只怕会哭出来。
“你没资格说这句话,”谢怜道,“你不是她。”
执伞落缘不置可否:“十天之后,就是天音阁公审。”
“你觉得,你最后会被判个什么刑罚呢?”
音落,人走。
谢怜终于放下了,自己伪装的若无其事。
蜷缩地像个孩子。
她不是她。
可她和她本为一体。
她和她都是落缘。
都是他的小武官。
都是沾衣。
都是荠萱。
都是陪了他两世的人。
......她是她。
只不过她对他全无感情。
而她对他卸了心房。
落缘无神地靠在桂花树下,看着纯澈无暇的碧空,第一次觉得干净地有些刺眼。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昨天刚在一起过的中秋。
明明昨天刚在一起计划了未来。
明明昨天刚在一起确定了关系。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要去见他。
对,她要去见他。
落缘匆匆起身,踉跄着就要往萱怜殿下跑去,却被人半途拦住。
“落缘!你想要做什么去!”
“师、师兄......”
楚晚宁眉眼间尽是怒气:“你要去找那个孽畜!是不是?!”
“师兄!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阿怜他......”落缘拼命摇头,一时竟是说不清楚。
楚晚宁眉眼凌烈,冷声道:“好,我问,你答。”
“天问!”
“师兄?”
落缘瞪大了眼看着楚晚宁,这是......他第一次将天问用在她的身上......
“谢怜是否修习珍珑棋局?”
“不、不......”
很痛,真的很痛。
天问的作用实在是名不虚传,但是......但是那又怎样?!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