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离开后,昊辰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注视着明亮如初的心灯,几番思量过后,终是下了决心。
他不惜历经剜肉剔骨般,重修气海的磨难苦楚也要强行下界,不外乎一个目的——带她回去。
只要能渡她安然此世,便是给她情,予她爱,又如何?
待彻底想通透之后,昊辰长舒一口气,心中重归平静,眼神愈发清澈坚定。他想做的事,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他将心灯妥帖安置好,去了藏书阁为璇玑寻找合适的功法,一来能压制住煞气,二来能助长修为。
许是因为当初不经渡厄道,从落仙台一跃而下,强行化为人身,这具肉体凡胎终究亏损得厉害,修为境界也受局限,怕是难以陪她走到最后。
他只希望能在自己离开人间之前,守她无忧无虑,安然无恙。待她不生煞气,他便可再次渡她成仙,重归天界。
璇玑裹着绸被睡得安稳,檀木小几上的镂金香炉里燃着昊辰专门为她调配的安神香。
她又做梦了。不过与前些日子尽是些刀光剑影和血腥厮杀的噩梦不同,这次,她梦里的场景美好又甜蜜。
依旧是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她的脸上露出恬淡的微笑,有别于战场上的冷厉,像是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手中捧着一簇粉嫩的不知名的花儿。
"我接了他抛出的良缘花,他亦将红线缠在我的命柱上,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她的眼底铺满柔情,透着期许。
想来这位女将军是找到了她所爱之人吧?璇玑如此想着,似乎感同身受,唇角无意识地勾起,搂着被角翻了个身。
为换回玲珑元神,褚磊等人不得不解开天机珠,却因柱石称自己元气尚未恢复,众人只好利用浮玉岛的姻缘石的灵力辅佐,再寻生辰为金木水火土的弟子各一名与点睛谷谷主一同起阵开启。
当姻缘石的赤红光芒笼罩在昊辰与璇玑身上时,在场其他长辈们纷纷笑起来,向褚磊道贺。
"看来这两个孩子是天定的姻缘啊!"
"是啊是啊,等救出大千金,褚掌门就该给二千金操办婚事了!"
褚磊看向昊辰的目光格外慈爱温和,心中宽慰,"昊辰乃是我少阳派最卓越的弟子,配小女璇玑那是绰绰有余啊。"
将来少阳派也后继有人了,褚磊盘算着,昊辰无论是能力还是修为在少阳派年轻一辈中都是最为出众的,无人能出其右,是接替少阳掌门之位的不二人选。
昊辰在众人的调笑声中垂下眼睫,半是羞恼半是欣悦。他恼这不着调的司命造出这般不着调的东西,竟然还戏耍到他的头上。然而心底却隐隐为这天定的姻缘生出几分窃喜。
他与她之间终究是存着割不断的羁绊。
璇玑懵懂之中生出几分焦躁,她的目光来回逡巡于自己与昊辰之间,心想莫不是那姻缘石坏掉了?还是自己坏掉了?难道自己心悦之人当真是师兄而非司凤吗?
她直勾勾的目光与昊辰在半空对个正着,忙不迭侧过脸,落在旁人眼里,恰恰是小女儿家的娇羞。
"主人——"女子的哭叫声打破了其乐融融的氛围,众人向着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看去。
小银花泪眼婆娑,用衣袖替禹司凤擦去唇角溢出的鲜血,心疼得不行。她知道,主人的情人咒发作了,就在方才瞧见那姻缘石的红光笼在褚璇玑和昊辰二人身上之后。
"司凤——"璇玑看见禹司凤因痛苦而扭曲狰狞的脸庞,连忙奔向他,从怀里掏出洁白的丝帕想要替他擦拭满头冷汗。
却不料被小银花一掌拍开,满脸怨恨道,"走开!你这个坏女人!主人这么痛都是因为你!"说着,她又奋力推了璇玑一把。
禹司凤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忍住这难挨的痛苦。但他有些分不清究竟情人咒发作的痛和褚璇玑心有所属的痛哪一个更让他难以承受。
璇玑蹲在地上,被小银花这么一推,猝不及防向后倒去,好在昊辰及时托住了她的双肩,将她扶稳。
"姑娘你还是尽快将禹少侠扶回房间歇息吧,身体不适便少出来走动。"昊辰目光微冷,他没有错过小银花的对禹司凤的称呼,心里明白她绝非凡人,多半是妖,然而眼下却非点破的好时机。
"哼——"小银花气呼呼地一瞪眼,就要扶着禹司凤离开,她也说不出缘由,似乎是生性的本能让她有些畏惧眼前这位璇玑的师兄。
璇玑上前想要搭把手,却被昊辰拦下了,"璇玑,若你真的为他好,不想要他痛,那便该和他彻彻底底断了联系。"
他说的是实话,再无交集,禹司凤的情人咒便难以再发作。
璇玑却是不懂的,她听着禹司凤压抑痛苦的呻吟,连带着自己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不,昊辰师兄,我不会丢下司凤的,他是因为我才会这么痛苦。"说着,她的目光移向姻缘石,"那不过是块石头罢了,不准的,什么天定姻缘,都是假的。"
她的声音清脆,落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禹司凤脸色稍霁,抬头看了璇玑一眼,心中有些感动。
昊辰却是苍白着一张清俊的脸,默默注视着璇玑和小银花扶着禹司凤走远。
褚磊蹙起眉,来到昊辰身边,瞧着他难看的脸色有些心疼,"昊辰,你莫要将璇玑的胡言乱语记在心上,她向来是口不对心。"
昊辰摇摇头,"掌门多虑了,我自然不会同璇玑师妹置气。"
他不会生璇玑的气,却不代表他不会伤心。
原来一颗真心被弃如敝履的感觉是这般令人难受。
如今他愿意用情渡她,她却是不屑一顾了。
真真是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