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正是他熟悉不過的東西?!
“芙兒……”他反反復復地低喃著,俯身徒手扒開濕漉漉的泥土,捧起一個塵封已久的檀木小盒。
“芙兒……”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啊——來抓我呀!”小小的人兒滿地地跑,髮髻擾亂也毫不在意。
四四方方都是銀鈴般的笑聲,這樣的場景,才最該是兒時模樣。
“槊哥哥,我們把秘密埋在這裡,會被別人發現嗎?”她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神情十分認真。
“當然不會了!以後我們每天都到這裡來看看它,保準兒它不會被別人拿去!”他眼神堅定不移地看著她說。
“嗯,我們拉鉤!一百年不許變!”
“好!拉鉤就拉鉤!”
所謂鮮衣怒馬少年時,不過是因為有你陪著,才顯得珍貴如斯。
張槊顫抖著手打開那盒子,裡面的物件埋藏了這麼多年,也竟完好無損。
一隻髮簪,一個香囊,各藏著兩張紙條,是他們二人當時許下的小小心願。
“吾日後定要娶芙兒為妻!”
“皇天在上,我許芙,此生非張郎不嫁!”
那時他拾柒,她拾肆。
還有不到一年,便是她及笄之時。
他拿起那個香囊,湊到鼻邊。那時她剛剛學會做女紅,給他做了這第一個香囊。
也是唯一一個。
許久,他輕輕合上那檀木盒子,關上了他們的小小天地。
他緩緩摩挲著盒身,勻長的手指劃過盒子上的每一個細小花紋。
撫著他們一起刻下的小字,漸漸失了神思。
若是芙兒還在……
“張公子!張公子!您在這兒呢!真叫我好找!”不遠處傳來一侍衛的喊聲。
他猛一回神轉頭,手中一顫,盒子便摔在地上。他迅速蹲下身去。
“張公子,江府二夫人去了……”那侍衛原是五味派來,同他知會一聲周玥的消息。
他卻恍若未聞,只一門心思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盒子。
摔在剛下過雨的地,盒子早已沾滿了濕土。那一摔似乎不輕,盒中的暗格也掉落在地。隨之落地的還有一個泛黃的信封。
“張公子?”那侍衛往前邁了一步。
“滾!”張槊還從未發過這樣大的脾氣,抬頭時雙目猩紅,手上亦是青筋突起。
“……”那侍衛無聲退后,轉身向衙門趕去。得趕快通知欽差大人才是!
“芙兒……”他無聲呢喃。
衙門,書房。
“如今我們手中已有充分證據,可否即刻召沈家人當堂審問?”五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不,時候還未到。”他搖著折扇,風吹得他耳畔的一縷髮絲輕輕搖。
“妳還要等什麼時候?萬一那一夥人趁我們不注意就捲鋪蓋跑了呢?”
“不會。他們在這蘇州城已扎下了根,如此霸業怎會輕易棄之而去?”他笑,“五味,妳可還記得昨日公堂上的那位老者?”
“記得啊,怎麼?”五味漫不經心地喝了口水。
“這位老者乃是江四夫人之師,聽江灝的語氣,該也是德高望重之人。他的話,想必可信。”
“所以……我們去拜訪一番?”五味偏頭反問。
“我正有此意。”他頷首,餘光瞥見坐在身旁的她。她單手托腮,不知何思。
“珊珊,妳意下如何?”他狀似無心問道。
“啊?嗯。”她似是驚醒地看他一眼,敷衍地應了聲,又垂下了眼眸。
她還在想那句話——“小羽,本王將珊珊賜予妳為妻,如何?”
她在他心中就如此無謂,可隨意“賜予”他的臣下?可他那天晚上要她入宮,分明又是要留她在身邊……她想不通,於他,她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他轉頭看她,一愣。
趙羽一個勁地喝茶,一副“以茶代酒”的架勢。這一番話下來,竟也未曾開口,只是楞楞地喝,偶爾也“不經意”地看她。
一連幾天,一向最是默契的兩兄弟,卻竟沒再好好談過。
這心事千千重,該從何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