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白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韩商言低沉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吴白有些意外地看到佟年也在:“嫂子也在?哥,你找我?”
韩商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
吴白依言坐下,静待下文。韩商言看着他,开门见山:“昨天那位徐医生,是爸的老朋友,你也见过了。”
“嗯,”吴白点头,语气带着防备,“但诺诺不想看医生。”
“你先别急着拒绝,”韩商言压了压手,“听我把话说完。”
吴白深吸一口气,靠向椅背:“好,你说。”
“徐医生昨天提到,他有个女学生,专攻心理创伤领域。我们商量着,可以先让她和许诺从朋友做起,慢慢建立信任,再考虑治疗的事。”韩商言观察着吴白的表情,继续说,“下午我们约了见面,你也一起去。”
吴白的眉头立刻蹙起,声音也冷了几分:“哥,你们不能这样替诺诺做决定。至少应该先问问她的意愿。我不想再看到昨天那样的情况重演。”
“吴白!”韩商言的音量陡然提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打算照顾她一辈子?”
吴白抿紧嘴唇,垂下眼帘,用沉默作为回答。
一旁的佟年悄悄拉了拉韩商言的衣袖,示意他冷静。她转向吴白,语气温和却坚定:“小白,我明白你是想保护诺诺。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诺诺自己,也渴望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呢?你忍心看她一辈子都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吗?她现在没有能力为自己做决定,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如果连你都不支持她尝试走出来,她可能就真的没有未来了……你忍心吗?”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进了吴白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几乎凝固。
终于,他抬起头,眼中挣扎与妥协交织:“……好,我跟你们去见她。但我有个条件——必须我觉得她合适,才能让她接近诺诺。”
“当然,”佟年立刻答应,语气轻快了些,“我们绝不会强迫你,大家的初衷都是为了诺诺好。”
“那我先去跟诺诺说一声,再交代队员们别去打扰她。”
看着吴白离开的背影,佟年轻轻推了韩商言一下:“不是说好要好好跟他沟通吗?你怎么又着急了?”
韩商言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我一想到他可能为了这份责任搭上自己一辈子,我就控制不住火气。他自己都不想改变,别人再怎么使劲有什么用?”
“那你也不能跟他硬碰硬啊!”佟年握住他的手,“他现在压力很大,你越逼他,他反弹得越厉害。万一他真的心一横退役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韩商言将佟年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还好有你在身边……不然我肯定又跟他吵起来了。”
佟年抬起头,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你知道就好。你平时多冷静的一个人,一碰到关心的人就乱了方寸。我明白你担心小白,但以后真的不能这样了。”
“知道了,”韩商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低声道,“有你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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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许诺正专注地画着画。门被轻轻推开,她抬起头,见是吴白,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涂抹色彩。
吴白走到她身边,柔声道:“诺诺,我等下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这里乖乖画画,不要乱跑,好不好?”
许诺手中的笔顿住了。她抬起头,看着吴白,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情愿和隐隐的不安。
吴白心一软,揉了揉她的头发,保证道:“相信我,很快就回来。我已经跟大家说好了,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你就在这里安心画画,等我,好吗?”
尽管还是不情愿,许诺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真乖,”吴白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回来给你带你最爱的草莓小蛋糕。”
听到“小蛋糕”三个字,许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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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咖啡馆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斑驳的光影。
佟年望向靠窗卡座里一位穿着米色套装的年轻女性,低声问:“你们看,那位是不是徐叔叔的学生?”
韩商言和吴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韩商言对比了一下手机里的照片,点头:“和徐医生发来的照片很像。过去问问。”
三人走上前,佟年率先开口,语气礼貌:“您好,请问是左叶医生吗?”
年轻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而知性的面孔。她微笑着站起身:“我是。你们是老师提到的,病人的家属?”
“是的,”佟年介绍道,“我是佟年,这是我先生韩商言,这位就是许诺的先生,吴白。”
左叶依次与三人握手,目光在吴白和韩商言身上停留片刻,语气略带惊讶:“二位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完全看不出来。这位先生也很年轻。”
韩商言代为回应:“她结婚是比較早。我们是先聊聊许诺的情况,还是……?”
“先聊聊情况吧,大家请坐。”左叶优雅地示意众人落座。
服务生送上饮品后,左叶打开随身的笔记本,进入专业状态:“我想了解一下,病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异常表现的?平时具体有哪些行为特征?”
吴白听到她公式化的提问,眉头微蹙,语气生硬地纠正:“她叫许诺,不是‘病人’。”
左叶微微一怔,随即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抱歉。那么,许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些情况的呢?”
吴白的脸色稍缓,回答道:“具体时间我不完全清楚。只知道是五年前发生了一些事,她受了很大刺激,之后……就慢慢变成这样了。”
“具体有哪些表现呢?”
“她拒绝和陌生人接触,尤其是陌生男性。非常害怕医生,特别是心理医生。而且……她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连近几年的事也模模糊糊。”
左叶认真记录着,继续追问:“她之前接受过心理治疗吗?”
“看过一次,”吴白点头,“据说当时找的还是个有名的心理医生,好像叫……韩俊辛。”
“韩俊辛?”左叶略显诧异地抬起头,“您确定是韩俊辛医生?他现在确实是心理学界的翘楚,年轻有为,在创伤治疗领域很有建树。”
“我不太清楚,”吴白语气平淡,“大概是五年前刚出事的时候,她叔叔带她去的。”
“如果是五年前,那就说得通了,”左叶若有所思,“那时韩医生还只是初露头角。那么,方便告诉我她具体经历了什么吗?”
吴白沉默了片刻,眼神里带着保护欲:“还是等你先接触她之后再说吧。如果她排斥你,那些事……你也没必要知道。”
左叶被这话噎了一下,微微蹙眉,但很快恢复专业姿态:“好吧,我对她的情况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佟年见状,适时开口问道:“左医生,以您的经验来看,她这种情况……治愈的希望大吗?”
左叶轻轻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目光扫过三人,语气严谨而带着些许凝重:“从描述来看,她的情况在创伤后应激障碍中并不少见,可以理解为一种心理层面的自我封闭。她应该是经历了极度痛苦且无法承受的事件,因此选择将相关记忆封闭,将自己禁锢在一个感觉‘安全’的精神空间里。所以她会抗拒陌生人,尤其是可能唤起创伤记忆的男性。当然,这一切还需要等我亲眼见到她,进行初步评估后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