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又咳嗽了两声,灯火的光芒照着他发白的脸,眉眼的轮廓之间透出几分缠绵的病气,竟不想做什么正事,只一把将面前的案牍都推了,起身来反向前面斫琴堂而去。
一旁的剑书忧心不已。
客串角色姑娘自入冬以来不是一直给先生熬滋补驱寒的药吗?
谢危老毛病了,不容易好。
谢危你着人去打听打听如今京中的小姑娘都爱什么东西,拟张生辰礼的单子上来,我琢磨琢磨。
客串角色姑娘的生辰要到了?先生您教她有些日子,如今又整日与她在一起,不知她喜欢什么?
谢危我忙着上朝,回府处理公务,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
谢危何况她除了前些日子与姜雪宁和公主出去过一次外,其余时间都在房里紧闭房门。除了偶尔熬药……
谢危我知道了,不用准备了,下去吧。
斫琴堂里还是昏暗一片。谢危走入,点上了灯。
窗前那制琴用的台上榉木木板已经按着琴的形制做好,只是还未拼接、上漆。他把灯搁在窗台上,又挽起袖子来拿了一柄刻刀,只是方要雕琢细处时,手指却是一顿。
那小丫头的琴虽是古琴,可旧琴便是旧音,养得再好也恐有不如意之处,自古“新不如旧”想来是谬论罢了。新斫一张琴当生辰礼大约不错,只可惜自己近来太忙,斫琴也慢,怕琴未毕她生辰都过了。
只这么个念头划过脑海。谢危手上一顿后便埋下头去斫琴。
次日早起,他略作洗漱便走到了案前,翻起堆在案头上的这些事情来,只是这些要么是朝堂的公文,要么是平南王的密报,一眼看过去件件都令人生厌。
顾星然谢危!
一阵清亮的声音宛如银铃轻颤,飘然而至,瞬间割裂了他心头缭绕的烦闷。
你轻轻托起盛满药汁的瓷碗,小心翼翼地置于谢危的桌沿之前。与此同时,你熟练地取出一罐晶莹的蜜饯,置于药碗一侧。
眼前的景象,让谢危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
谢危我又不像你那般怕苦。
谢危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你立即拿起颗蜜饯塞进他嘴里。
顾星然不怕苦也不能就这么受着啊,没有人是应该吃苦的。我问过大夫了,这种蜜饯不破坏药性,您就安心吃吧。
客串角色先生,门外有人求见,说有要事找姑娘,对方自称是兴武卫周寅之。
谢危说是什么事了吗?
客串角色没有。
谢危不见。
朝中官员来拜会无非是那几个因由,时间一长了便惹人厌倦,若非有事要谋划,他向来更愿意独善其身,不爱搭理旁人的事情。更别说是今日找……。
顾星然等等。既是专门来寻我的,万一真有要事呢?
谢危叫人进来。
周寅之进来看见后有些迟疑地看向你。
顾星然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
“是。姑娘,姜二姑娘去找张遮大人,结果两人一起被逆党劫走了。”
顾星然你说什么?!
“姑娘,姜二姑娘与我联系就是为了让我帮忙传递兴武卫对侯府的计划。她是很关心您和燕世子的,如今只有您能救她了。”
顾星然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想办法。
周寅之走后,谢危面色阴沉,从案前起身。
谢危你怎么想办法?
顾星然张大人怎会无缘无故被逆党劫走?
谢危前几日我向圣上提议,找人假扮‘度钧山人’放出消息引出逆党一举歼灭!
谢危本是我清除逆党的计划,张遮却自告奋勇,姜雪宁更是误打误撞被卷入其中。
顾星然你要歼灭逆党?那他们二人……
谢危你可知如今天逆党那边是什么局势,京中又是什么形势?一招棋错满盘皆输的时候,容不得有半分风险!不过一个教了没几天的学生罢了,哪家功成不枯万骨?
顾星然你明知她们是无辜的!
谢危你记住,这世上,坏的该杀,蠢的、更该杀!
顾星然是啊,我怎么被这段时间的相处冲昏了头,竟忘了……
顾星然我也不过是你教了没几天的学生,你为何救我?别说是为了‘尽忠’。
谢危的锋芒悄然收敛,连带着声音也多了几分柔和。
谢危你不一样。
谢危你救过我,你不一样。我自生来,便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顾星然原是为了这个……
未曾料到,谢危以救命之恩为由,你心中竟生出淡淡的失落。然而似乎除了这个,你再难想到他会说出其他言语。
顾星然你帮过我、救过我,我们两清,你不必再护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