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一些不常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也会伴随着一些没人预料到的结果。 而杨安文的转学事件变成那段时间班上最热门的话题。
第二天杨安文来上学了,依旧是耀眼的笑容,簇拥的人群。 安尔文回头看了一眼郑奕禾,想着昨天他严肃的表情,现在应该松了口气吧。 不过也没想到朋友的一个小感冒他竟然会意外的那么担心。
但是却发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安尔文笑了笑说,“ 你怎么那么傲娇啊? 明明昨天还那么担心。”
“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安尔文一脸迷茫,‘ 他在说什么啊?’
“ 你坐过来。” 郑奕禾指了指他同桌的位置,学霸女生不知道去哪里了。
“ 杨安文要转学了。” 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
“ 什么?” 而安尔文变成了震惊的那一个。
“ 他昨天也不是感冒,是过敏严重了。” 郑奕禾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你知道杨安文是第一学期中途转学过来的吧。”
他看了安尔文一眼,发现她的表情又增加了一层惊讶。
“ 安尔文,你不觉得有时候你跟自己的独处时间真的太长了吗?还有,你一整个寒假都没跟任何人约出去玩过吧。”
“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哎,算了。 你接着说。”
“ 因为他爸的工作调职原因,他就从S市转学过来了。他过来之后就一直水土不服,一直过敏。”
“ 他家里人知道吗?”
“ 知道啊,他妈本来早就打算带他回去了,但他习惯这边学校的人了,就舍不得了。 ”
“ 可是按你说他转学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很长对吧。”
“ 不是每个人性格都跟你一样。”
“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话,郑奕禾。”
安尔文不知道如何去描述自己的性格,说轻微社交恐惧,其实她也挺想和大家做朋友的;说轻微自闭,她其实也是可以走出家门,也可以和人交流的。 只是很多时候,和自己相处要容易很多,而面对别人,很多时候她总会问自己:“ 怎么去做才比较好呢。” 事情就开始变得无限纠结起来。
“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总之,除了他同桌,我,王一黎和何东亮,别人都不知道。 但他最近过敏情况又变严重了,他爸妈觉得不能再让他待在这边了。”
“ 杨安文平时都很爱笑。” 安尔文说完看了看杨安文的方向,个子小小的一个男生,瘦瘦的,短寸头,连脸也特别小,总是挂着一副大大咧咧的笑容,怎么也想不到,他其实每天都过的很不舒服。
“ 我估计你也从来没注意过他从来不上体育课吧。”
“ 嗯。” 安突然觉得莫名的难过。
“ 不能出汗嘛,会变得更难受。” 郑奕禾继续解释道。
“ 嗯,是这样吧。” 安尔文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身边总是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得知后也总是会有奇怪的情绪涌上来啊。”
“ 那记得好好道别就好了。” 说完郑奕禾突然揉了揉安尔文的头。
中学男生的手没有很大,也不会有厚实感,但他手指很长,感觉起来像是盖住了安的整个脑袋,很轻柔,像是安慰,像是鼓励,头上的触感在他手抽离后也停留了好久,好久。
“ 我累了,趴会儿。 你坐这吧,上课叫我。”
“ 可是不是会打铃吗?”
郑奕禾没有回答安尔文的话,他就安静的趴在桌上,这几天他没带毛绒帽了,可能是天气开始转暖了。 头发又短又细,特别可爱。
“ 请问你可以回座位了吗?” 在安尔文看的发神的时候,学霸女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 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其实。。。没什么,你坐吧,不好意思啊。”
一开始就说到了,安尔文这个人非常怕麻烦,能不解释的事情大概率都会选择闭嘴,解释后会更麻烦的事情,就一定会选择闭嘴。
因此她只是低着头快步走回座位。
“ 你知道杨安文要转学了吗?” 刘奥一回座位就开始分享他听到的八卦。
“ 知道。”
“ 你都知道了?!”
安想着,‘ 看来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孤僻的人吧。 ’
“ 郑奕禾告诉我的。”
“ 哦,那就是真的了,他和杨安文不是铁哥们儿嘛。”
“ 嗯,是吧。”
安没有再听下去他和何东亮还有张琴的继续讨论,却不自觉的看向杨安文的方向。
‘ 第一节课,老班肯定会宣布这个消息的吧。’
安尔文不知道现在挂在杨安文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是花了很大力气笑出来的,但她还是觉得很耀眼,和他平时笑的一模一样。
他的同桌有着一头短发自然卷,戴个圆框眼镜,整个人都圆圆的。 可能是她长得特别温顺,所以上课总被各科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所以连安尔文也对她印象很深刻。 安看着她的方向,她好像在抹眼泪,杨安文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的时候也还在笑。
安尔文想,是不是这个时候他不笑,那个女生就会哭的更厉害了呢? 原来世界上温柔的人,真的很多。
伴随着铃声,也就自然听到老班踩着高跟走了进来,她装作不在意的扫视了班上一圈儿,她应该知道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 我看你们的样子,应该都知道了吧。” 这显然不是一个问句,“ 第一节课下课,杨安文的爸妈就会来接他走,他们现在正在校长办公室办手续。”
从老班的表情看不出情绪,这是不是一个班主任需要的自我修养呢? 带过的每一届学生,都会说再见,而那些时间可比半学期长太多了。
“ 杨安文,要不要说点什么?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没有答话,只是冲着老班摇了摇头。
老班想了想,自己接过了话,“ 半学期其实挺短的,也许你都没有和一些人说过话,也许你们很多人也都还没有和他说过话。 但这些都没关系,不管你抱着怎样的情绪来看待这件事,都没有好与不好,对于要发生的事情,接受它便好,接受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
老班的最后一句话让安尔文记了很久。
接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取决于你和那件事的联系程度,参与程度以及情感投入程度,所以老班是对的,接受本身就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
对安尔文来说,她其实没有很悲伤的情绪。
她所得到的,是郑奕禾认真的问话, “ 安文尔,你是不是和自己独处的时间太长了?”
这一句语气强烈的话。
而对于郑奕禾还有王一黎以及那位可爱的同桌是什么情绪呢? 老实说,安尔文猜不到,她不擅长感知他人的情绪,即使是她在乎的人。
班上别的同学呢? 也有人顶着一张无聊透顶的脸,内心想着,能多耽误一些上课时间就多耽误一些吧,也有出于明明不熟悉,却因为有着强大的同理心而悲伤溢于言表的人。
但安尔文知道,这件事也总会过去的。
有的人会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而有的人大概就是封在相框,放在角落,唯有灰尘。
安尔文又回头望了望郑奕禾,他看了回来,笑了笑,但很落寞。
安尔文继而又转向何茗尤和林晴的方向看了看,“ 如果转学的是她们,我会落寞吗?” 其实那一刻安真的不知道。
这应该是安尔文走神的唯一一节英语课,也没有特别的在想什么,但是思绪就是飘来飘去的。 而她知道她肯定也不是唯一一个走神的人,但是老班这节课却没有点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这大概是她独有的温柔。
时间过的挺快的,还没打下课铃呢,杨安文的爸妈就来了。 课被迫暂停,他的爸妈嘴上不停地说着感谢和抱歉的话交替往来,杨安尔快速的收拾起书包,也没有特地停下来和谁道别。 最后出现在安尔文眼睛里的画面就是,他爸爸接过他的书包,妈妈揽着他,他就这样消失在楼梯间了。
“ 好,我们继续上课,刚刚说到。。。。。。” 老班的角色切换技能对安尔文来说一直很强大,大家无论是带着何种情绪的人也都毫无挣扎的回归课堂了。
这应该就是当一件事发生,到结束的无力感吧。
安尔文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郑奕禾,这次他没有看回去,而是埋头盯着英文课本。 安固执了一番,迟迟没有回头,这一秒她特别特别想看到他的表情,感知他的情绪,安突然很难过,难过的想哭,而她知道最可悲的是,她完全不是因为杨安文而难过。
下课后,郑奕禾就不在教室了。 安走出去找了很久,在所谓的“天桥” 上看到他和王一黎站在那里,手搭在栏杆上,也没做什么,就站在那里。
“ 天桥”其实就是一个架空的走廊,连着教学楼和老师办公室。 走廊的左边都是老师办公区域,所以其实从那穿过的人很少,一般都是老师上完课回办公室需要从走廊通过。
“ 咳。。” 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好像也不应该突然地就站过去。
“ 这下好了,准备好的道别都没出口对吧?” 郑奕禾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安忽然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 而其实她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真的会去道别什么的。
“ 这样也挺好的,现实条件不给我们机会创造悲伤的离别场面。” 安尔文满脑子都只想着安慰郑奕禾。
“ 安尔文你知道有一天我们也会再次毕业的。”
“ 嗯?”
“ 就像小时候一样,再小的时候,再小的年龄,也还是遇到过分别的不是吗?”
安尔文突然意识到他在讲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 可是我什么都还是记得啊,清清楚楚。”
“ 可是分别也还是分了啊。 再往后走,还会再遇到的可能,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
安尔文不知道是什么促使郑奕禾想到了这些东西,这句话对她来说也是相当深刻且成熟了,而她自己也无法反驳。
“ 那你一定要好好跟我道别。” 安尔文说出这句话时候快哭了。
“ 白痴。 ” 即便是郑奕禾,这时候也好像没有力气说出什么巧妙的话来过渡这一份莫名笼罩他们的负面情绪。 证据就是,王一黎居然只是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他俩说话,没有插嘴,也没有嘴欠。
“ 走吧,回教室了。” 郑奕禾拽了拽安的手,“ 你的小短腿,铃声响了你可是没办法踩点跑进去的。”
“ 那我就拉着你一起迟到好了。”
“ 那如果是一起迟到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安尔文觉得郑奕禾的这句话又悲伤又甜蜜。
这天郑奕禾落寞的眉眼,始终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