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鞘是在天台上遇见沈渐的。
那个身影重心略微前倾,垂着手臂将胳膊肘搭在天台外围的栏杆上,身形修长清瘦,贴身穿着件黑色帽衫,三月初的天还微凉,那单薄的衣料外松松垮垮套了件月白色的短风衣外套,色儿虽然也不算多么亮眼,在她一身死气沉沉的搭配里格外出彩。
“哈哈,你居然真在这,想轻生?需要帮忙吗,我乐于助人还不用付钱。”
彼时那人影回过身来,一头披散着的长发被海风带起,伸手拨开挡住视线的刘海:“那我还真得谢谢您嘞,但👴只是觉得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跑来天台吹风而已,您的这份难得的好意我就等着下次有机会送还给您吧。”
穿着黑色帽衫的年轻女孩和言鞘年龄相仿,眉型似乎天生就微微带点弧度,回身间被光线勾勒出清瘦的下颌线,面容清冷,偏又生了一双眼尾弯弯的桃花眼,即使是面无表情也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半生风情,堆积在眼角眉梢。
“可别介,其实我是恶意的。”言鞘笑着摆摆手,凑近了沈渐,站到靠近栏杆的位置上。
沈渐就着背对青空的姿势靠到栏杆上:“这次怎么样,班长?”
言鞘不假思索:“六中的也觉得我们学校有病。”
沈渐深以为然:“那就对了。”
“但我其实......感觉六中也有点诡异,说不上是哪里,就是我去的这一趟,总觉得哪里有点......”
沈渐摇摇头,笑嘻嘻的打断她:“再诡异能有九中诡异?九中已经无人能及了好吧。”
“......”言鞘无法反驳,无奈道:“你说得对。”
“我说的肯定对啊,谈谈别的?你们刚刚翻墙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沈渐笑着盯着她。
言鞘忽然沉默,几秒后才开口:“......你刚刚......都看见了?”
“都看见了啊,欸呀你放心,说白了不就是耍赖吗,不用顾忌班长架子和三好学生的面子,你本来在我们心里就没什么形象。”
“......”
该说谢谢吗?
在言鞘想要挽回一点班长在同学面前的威严时,四周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瞬间遍布整个天台。
那是个听上去语气颇为不正经的声音:“逃课了?”
“屁。”沈渐毫不犹豫的回答:“楼底下操场上还开着运动会呢,那响彻云霄的口号声我不信你没听见。”
那个声音:......
言鞘表示赞同:“我听见我们班的了,太响亮了,毕竟没有第二个班会起'要么一起赢,要么一起死'这种口号了。”
那个声音:“......你们都不问一下我是谁吗?”
“恩,有道理。”沈渐捏着下颌思索起来:“提问,我们问了你会回答吗?”
“不会。”
“......那你说个屁啊???”
那个声音似乎笑了笑,又继续刚刚的话题:“为啥逃课?”
“校长让我们逃课的。”沈渐再次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个声音:???
言鞘:???
她把沈渐拽到一边,虽然知道完全没意义,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开口:“我走的那些年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渐愣了愣,然后轻轻拭了拭眼角的辛酸泪:“班长啊,你远走的那些年,我们可谓是含辛茹苦,痛不欲生啊,吃的,是食堂的饭,穿的,是学校的服,住的,是宿舍的房......”
“......”言鞘开始头疼:“好了别胡说八道了,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先问你的啊,告诉我你们翻完墙后都碰见了什么东西,我就告诉你这一个下午都发生了什么。”沈渐一脸理所当然。
言鞘头越来越疼,只好一一交代:“进了教学楼后碰见了卓老师,找了一圈没见着尹老师,听见操场上一堆口号声他们四个就先下去凑热闹了,我上来找你,想看看你在不在天台上。”
“好吧,我组织一下语言。”沈渐耸了耸肩:“地理老师......就是卓老师他早自习的时候来过一趟,跟我们说尹老师今天整一天都不在校内,然后让我们自习,说是只要别把学校炸了其他都行——也就是说他同意我们逃课,并且严格意义上他是在给我们传校方的话,所以等于说其实是校长亲自下令,让我们逃课的。”
言鞘发现自己跟不上沈渐的节奏:“那这运动会?”
“咱班主办的啊,也没说逃课不能带别的班和别的年级啊,班长,感谢我吧,你带出来的优秀班级在我手上将作用发挥到了极限。”
“???”
言鞘面无表情,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学校和眼前这个人的疯狂。
不知何处传来的那个声音也沉默了片刻:“......同学,你这样会把天聊死的。”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沈渐非常有礼貌的点头,然后拽了下言鞘,头也不回的下了天台。
在教学楼后方的宿舍楼旁,有一棵红枫树的树杈上坐着一个被枫叶完全挡住的人影。
这是一棵违背了季节气候的红枫树,现在阳春三月,树叶却是火红,凌落。
最关键的是,虽然本来这个学校就不对劲,但整个学校里压根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棵不科学的树不对劲。
一个人影坐在七米多高的树枝上,斜靠着树干,隐藏在枫叶中,看不清面容。
半晌后,空中传来一声喃喃自语。
“总觉得......她很熟悉。”
“只不过......关我卵事。”
那人影从树上跳下,落地时没有发出半分声响,想了想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敲动,似乎想要发送消息,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把刚刚编辑的内容全部删除,转眼间便从地面上消失。
唯有他坐过的地方,枫叶沙沙作响,证明有人曾经来过。
刚刚往楼下走的言鞘和沈渐感觉她们应该在天台上再待一会的。
私自带上整个学校搞运动会然后逃课了结果碰巧遇上了年级组长,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高一年级组长,同时也是高一四班的班主任,高一整个年级的地理老师,名字叫卓梢,常年戴着一副透明框的眼镜,有着“高一年级组身高最高的老师”的伟大称号,别看他是年级主任,其实还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现在的高一四班只是他带的第二届学生而已。
卓梢正坐在四班讲台后边,一手支着微垂的脑袋,一手握着红笔,鬓发柔顺的在耳侧垂下来,可能是撑着头撑久了,脖子有点酸,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从门口经过的言鞘和沈渐的目光。
言鞘:......
沈渐:......
卓梢:......
花费了一秒钟思考该用什么姿势逃跑后,沈渐先发制人,她迅速对面前的人开口:“卓老师我们刚刚在天台上遇到了一个变态。”
卓梢的关注点的却在别的东西上:“沈渐,你怎么又双叒叕没穿校服?”
沈渐迷茫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虽然九中管的很松,甚至可以说是松得快裂开了,但在穿校服上却一直要求的很严格。
她在原地先笑了笑,然后向身旁探手,轻轻的把言鞘校服外套的拉链往下拉到底,然后把外套从言鞘身上褪了下来,迅速的披在自己肩上,然后就近翻身出了窗户,留下几秒潇洒的余音:“好了!班长的校服,是我哒了!”
言鞘脑海中缓缓浮现一个巨大的问号。
?
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一脚踏上窗棱,也跟着跳了下去:“我凑沈渐!你这病该治了!下次扒我衣服前记得付钱!”
卓梢:......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很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