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哦——对了对了对了!这么聊了几句我就想起来了!那什么,我确实有点事儿要找你们,所以先不要一脸要揍人的表情了。”
章琼有点儿对不上这转变极快的频道,只能顺着她的话问:“......什么事?”
“我想想。”
章琼:......
他要说脏话了。
“欸,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沈存见他表情很微妙,连忙推脱责任:“有事儿有事儿,确实有事儿,记性差体谅一下嘛。”
她抬起手,手掌正前方的空间立即随之碎裂,她若无其事的向前一伸手,食中两指拎了两张状似卡片的东西出来。
那是两个黑色的信封,边缘烙着鎏金色的花纹,款式看起来华贵,但上面只遍布着平淡而沉默的气息。
“......”
章琼跟白可陈伸出手,接了过来。
信封里头是纯白的信纸,上头是中英花体上下两排的寥寥几行文字,开头无称谓,结尾无落款,字里行间能看出这是封邀请函,就像是日常生活中朋友间普普通通的饭局邀请。
章琼轻轻眨了眨眼,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这么一看,他忽然感觉自己十来年的学白上了,完全无法理解执笔者的意图。
首先,如果他的英语基础打的没问题,信封上的英文单词翻译成中文应该是“鸿门宴”的意思。
其次,这是封邀请函,第一眼目测过去不清楚是打印还是手写的邀请函,而且里边儿压根没写目的和参与人员,甚至连时间跟地点都没有。
鸿门宴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吧?
无非就是一堆揶揄的客套和胡搅蛮缠,还是水平极低的客套话,像是“我诚挚地以个人名义邀请您来......”“相信我,我真的很诚挚”“我真真真真真真真诚挚”“看在我这么诚挚的份上,请您识相点儿麻溜的过来,不然我就跪下来求您”之类的。
章琼轻轻吸了口气,把信封一合,开口问道:“什么时候?”
“你来吗?”
“什么时候?”
“你来吗?”
“......所以是什么时候?”
“所以你来不来!”
“......”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章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问什么时候,不就等于变相说明我要来了吗?而且不知道时间地点,我怎么保证自己的时间安排不出问题,当天有空,不会出现时间调不开的情况?”
“有道理诶。”沈存一脸恍然大悟,当机立断回答了他的问题:“二十年后。”
章琼只当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反问:“什么?”
“二十年后。”沈存把一口白牙都笑出来了,这种嬉皮笑脸的神情跟沈渐时常露出来的倒是相似到了极点:“五月一号,在那哪......风涯的某家大型专业食品制造企业肯德基里。”
白可陈冷静的给出了客观的评价:“据不完全统计,风涯约有六千多家肯德基,你说的是哪一家?”
“em,我刚刚好像说了?”沈存挠了挠脸:“某家。”
章琼不知道能说什么了:“我负责沉默好了,你们聊。”
“听上去地点你还没定?”白可陈无言中瞟了章琼一眼,把话题往正确的方向带:“临时想出来的?还是你自己也不清楚二十年后风涯的肯德基拆没拆迁?”
“有理啊,听上去像是我会不清楚的事,妥。”沈渐十分满意的双手一合:“那就这么定了,我走了。”
终于结束了......这几分钟的谈话都称不上谈话了,章琼应了句声:“嗯......嗯?”
她走了?她走哪去?
话音未落,黑衣的年轻人就倒在了原地。
章琼:......
这个走啊。
“欸。”白可陈在一旁默默提醒:“要先把她扶起来吗?”
章琼没怎么细想,点了点头,然而还没等他动身,侧倒在地板上的那人就自己站了起来。
女孩轻按了按侧额,即使眼睛半睁不睁,眉没扬起来,也还是弯成了初一的上弦月,给现在称得上略显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嗯,表情还算正常,不正经但也不浮夸,没有那种刻意做出来的张扬,是沈渐本人。
“......”沈渐站在原地,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不知道脑补了多少内心戏:“......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不,你不觉得。”章琼自动忽略了她的心语,侧过头避开视线:“是这样的,刚刚......”
他眼型细长,本该带着些不显的锋芒,眉峰却是柔和的,衬得双眼如月下的梨花一般,未经刻意修剪的头发带着点乱翘的迹象,倒是给后来那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做了铺垫。
假如把他的年纪按二十算,二十年后也该四十岁左右了,所以人到中年就会变得邋遢?
沈渐的思绪辗转漂泊过了二十年的岁月,开口说的却完全不是人话:“我能摸下你头发吗?”
章琼:?
沈渐打了自己一巴掌:“我什么都没说,你继续你继续,刚刚怎么了?”
章琼被她这一惊一乍一起一落的风格徒然打断,已经忘了自己刚刚编的是什么理由了。
“刚刚......”见章琼不说话,白可陈在一旁搭腔:“有个人进来。”
沈渐:“嗯。”
“然后......他把你打晕了。”
沈渐:“嗯。”
“他把你打晕之后,走了。”
沈渐:“嗯。”
“他刚出门,接着你醒了。”
沈渐:“嗯。”
白可陈也不觉得尴尬,饶有兴趣的多问了一句:“你信吗?”
沈渐迷茫的反问:“你自己信吗?”
白可陈有一瞬间的沉默,似是在思考要不要如实回答,最终回道:“我不信。”
“......那你还说什么?”章琼替沈渐回答了:“谎话编的越来越差。”
“但我起码心态好,就算我说的话很扯,我也能用表情和语气配合着让他人相信。”白可陈配合着他把话题带开:“你就算能编出一个符合逻辑的剧本,就凭刚刚那个还需要我来搭话的反应时间,也没有人会信的。”
“那你微笑得体地说一个三明治三万块跟我慌慌张张断断续续的说一个三明治十三块,哪个更可信一点?”
“......我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为了三明治而比谁更能扯淡。”
“......很抱歉打断你们听上去就很有深度的学术研究。”沈渐出声道:“但是我觉得刚刚那个说法挺合理的啊,如果你说你信的话我肯定就信了啊。”
章琼:......
白可陈:......
“嗯......然后那个就是,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漏洞。”她有点无奈了笑了笑,接着说道:“就......没有时间差啊,从我昏过去到现在,过了得有几分钟吧,打晕我的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刚打晕我就出门的,你们会允许吗?”
“而且那什么,我一直忘了说了,刚刚白同学你进来的时候,是我关的门,我习惯性顺手给锁上了,听你的描述上他是刚出去我就醒了,这基本上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儿,那问题来了,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那扇门可照旧是锁着的啊。”
“好嘞,那我们就来大胆的做个猜测,先假设打晕我是真的,刚走也是真的,那那个人打晕了我之后,不管是聊天也好,还是干架也好,反正肯定跟您俩有了什么交集,然后聊完了或者打完了,他就走了,刚走,我就醒了,可能出于某种原因,比如对方要求,或者是我不好涉及的,总之你们大概不能跟我明说......”
所以才有意扯出一个漏洞百出的谎,为了让我亲自开口问。
“当然这么猜过于以偏概全,或许对方只是你们的朋友,有些要紧事要说,我在场不能听的那种,或许刚刚几分钟内发生的事儿并没有那么不可言明,只是你们鬼使神差来不及思考该怎么解释,或许其实......就是你们把我打晕的!我感觉我找到了真相!”
章琼:......
白可陈:......
并没有,其实你先前猜的很接近。
“唉,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这些了。”沈渐耸了耸肩:“我走了。”
章琼给她整出心理阴影来了:“站住,你又要走哪去?”
第一次,直接大变活人。
第二次,第二次大变活人。
第三次,某种意义上也是大变活人。
第四次,?
沈渐一脸懵逼的转过身来:“......我......回家?”
“......”章琼也反应过来自己态度不对,学了沈渐一招:“你过来下。”
“啊?”沈渐站在原地没动,右手在侧颈按了按,活动了下肩颈:“章琼学弟,你......要摸下我的头发?”
“不是。”章琼摆着一本正经的说正事表情,瞄了眼她伸出来的右手,借题发挥:“你手上那个玩意儿,太显眼了,你不是会障眼法吗,随便把它改个造型,反正功能不变。”
“好!好有道理!不愧是您!真周全!”沈渐忽然兴奋,又忽然蔫了:“可这里有个大漏洞,我不会啊。”
“哦你不会啊扯淡吧。”章琼顺杆爬:“不会也行,我教你。”
他上前几步,抬手打了个响指,沈渐没再推脱,抬起了手腕。
她刚把袖子撸上去,就发现细镯子已经成了手腕上的一块银白色手表,表带和表盘都是纯白的,指针泛着点儿银光,还挺好看。
虽然还是有点亮眼,但起码比之前那款式符合她的打扮了。
沈渐简直就是在不依不饶:“谢了,我走了。”
她刻意把“走了”两个字咬得重了些,不明显,甚至不会被发现,但潜意识能接受到这讯号。
刚刚就发现了,明明一开始的时候,章琼是变着法儿的结束话题,想让她离开,怎么现在还开始变着法儿的不让她走了?
他们还没那么熟,不可能担忧对方的安危,障眼法只是个借口,只可能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好像确实是这样!她两次要走,一次来了个白可陈,另一次又来了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但这么说该担心自身安危的人不应该是她吗???人都被打晕了啊???
修士不一定信玄学,虽然接连两次算是巧,但也不至于真的多去重视,现在这种态度多半只是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章琼老早就知道她能想到现在这一环节,然后告诉她他其实在开玩笑,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摔啊!
沈渐分明知道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脑补,但还是打了招呼就出了门,没有犹豫,没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