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鲤儿长至三百岁,在磕磕跘跘中终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点灵法,用以掩盖自己身上的鳞片。
身量也有了些变化,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衣裳渐小的烦恼,那露出的一截脚踝总是格外显眼,领口也常束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鲤儿不敢同簌离说,他已经有些懂事了,知道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感情介于又爱又恨的玄妙中,她喜欢他听话、顺从、讨好,最厌恶他反抗、索取。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龙鳞被很好的隐藏起来后,簌离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便得好了起来,再看向鲤儿时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慈爱。
然后她注意到了鲤儿衣裳的变化。
她抱着自己新得的宠物,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逡巡着鲤儿。鲤儿下意识憋住气,不自觉便挺直了腰背,可这样,本来就短了的衣裳就更显得局促,盖不住的泥白靴子,肉眼可见的窘迫。
簌离有些恍神,面前这个孩子是从自己肚子里滚出来的,总遗了自己的几分相貌。她幼时便生得十分漂亮,他自然也玉雪可爱。
但他眼里从没有过如她少女时代一般的张扬明媚,只有快要满溢出来的渴望,却又忐忑不安。
簌离的母性忽然在这一刻喷发了。作为母亲的怜子之情在心里翻滚,灼烫的感觉涌到喉间,却又戛然而止。
她做了太久的暴君,已经成了一个冷漠自私的女人,丧失了表达爱的能力。
最终她只敛下眼睫,毫不意外地捕捉到鲤儿在她挪开视线后,那一瞬间的松懈,而怀里的宠物正呼噜噜睡着大觉,明明只一个性命都拿捏在别人手里的畜牲,却比鲤儿这个亲儿子还要恣意随性。
她默了很长一阵,又算起日子,再过不久便是新年。然仙生漫长,一年也能按一天来过,实在没什么新意。可除开这日子,她也寻不到什么好的时机。
——生辰是绝无可能的,那是她痛苦的开始,是她一生中最耻辱的日子。
过了三日,鲤儿收到了一套衣裳,白色圆领袍,外套一件红色的比甲轻纱,材质并不能算太好,可比起他现在这身短衣已经体面太多。
鲤儿先是疑惑,再听到簌离说,这是她亲手为他做的衣裳时,又变为了不可置信。
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想要说些什么,喉间却只有哽咽涌了上来——是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在新年收到来自娘亲的礼物,还是娘亲自己亲手的!
五尺高的小孩唯唯诺诺地抽噎了半天,眼睛又红又湿润地看着自家娘亲,满心都是欢喜。
做这些已经是极限,簌离自不可能再同他多说什么。她决计不会承认她被鲤儿的目光所触动——呵呵,和解是多么可笑的一个词,她是他的母亲,生养之恩大于天,他就该这么讨好取悦自己,这是他身为人子的本分。
不管簌离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畸形的母子关系,鲤儿开开心心的抱着新衣裳不愿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