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开春时，院角的蔷薇抽出了新枝。边伯贤蹲在花丛边修剪枯枝，陈浅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给他递剪刀。阳光穿过新发的嫩叶，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修剪的动作格外轻，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今年能开更多花了。”陈浅捡起他剪下的枯枝，发现断口处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芽，嫩得像能掐出水。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等开花了，再给你编个新的凤冠，用今年的新花，肯定比去年的好看。”他的指尖拂过她的发梢，带着蔷薇枝的清冽，陈浅忽然想起去年他编凤冠时，指尖被藤条磨出的红痕，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会被他记在心里，年复一年地兑现。

午后，两人坐在秋千上晒太阳。边伯贤把陈浅圈在怀里，竹筐座位晃悠着，像漂在水上的船。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晒干的红薯干，是去年冬天晒的，还带着点嚼劲。“尝尝，”他递到她嘴边，“还甜吗？”

陈浅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混着阳光的暖意，像尝到了冬天的余温。“甜。”她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比镇上的糖画还甜。”他含着红薯干，眼神落在她笑弯的眉眼上，忽然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把甜味渡给她，低声说：“那是因为有你。”

秋千荡到最高处时，陈浅看见后山的桃花开了，粉白一片，像落了场不会化的雪。“我们去摘桃花吧，”她拉着边伯贤的手，眼里闪着光，“可以做桃花糕，还能酿桃花酒。”

他立刻点头，仿佛她的任何提议他都会应承。两人往后山走时，他始终牵着她的手，遇到陡坡就把她护在里侧，像只警惕的兽，护着自己的珍宝。陈浅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来时，他也这样牵着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如今那份强硬早已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呵护，像把锋利的刀，被岁月磨成了温润的玉。

桃花摘了满满一篮，边伯贤还折了枝最盛的，插在陈浅发间。“好看。”他退后两步打量着，眼里的光比桃花还亮，“比画里的仙女还好看。”陈浅被他逗得脸红，从竹篮里抓起把花瓣往他身上撒，粉白的花瓣落在他肩头，像落了场碎雨。

回去的路上，边伯贤忽然说：“等收了麦子，我们去镇上扯块布，给你做件新衣裳，桃红色的，配你发间的花。”

“不用啦，”陈浅笑着摇头，“我身上的衣裳还能穿。”

“要做。”他固执地握紧她的手，“去年你说喜欢镇上姑娘穿的那件桃红色夹袄，我记着呢。”陈浅忽然想起去年赶集时，她只是随口说了句“那颜色真好看”，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原来他的温柔，从来都藏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里，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做桃花糕时，灶间飘着淡淡的花香。陈浅揉着面团，边伯贤就坐在灶门前添柴，看她把桃花瓣拌进面团里，指尖沾着粉白的碎瓣，像落了只停驻的蝶。“少放些糖，”他忽然开口，“你上次说牙有点酸。”

“知道啦。”她笑着往他嘴里塞了块生面团，“尝尝甜不甜。”他含着面团，眼神落在她沾着面粉的鼻尖上，忽然凑过来，用舌尖轻轻舔了下——面粉的微涩混着桃花的香，在两人唇间漫开来。

桃花糕蒸好时，桂阿婆正好来串门。她看着笼屉里粉白的糕点，笑着直点头：“浅丫头的手艺越发好了，这桃花糕看着就喜人。”边伯贤先给阿婆递了块，又挑了块最软的给陈浅，自己却拿着块边角料慢慢啃，眼睛却一直盯着她，像怕她吃不够。

午后，三人坐在槐树下喝茶。桂阿婆喝着桃花酒，忽然指着边伯贤腕间的红绳说：“这红绳戴了好几年了吧？该换根新的了。”边伯贤低头看着红绳，忽然笑了：“不换，这是浅浅给我编的，戴惯了。”

陈浅的心头忽然一暖，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在红绳上轻轻摩挲。她想起刚给他编红绳时，他总怕绳子松了，夜里偷偷系了又系，如今却戴得坦然，像戴了枚摘不掉的戒指。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会随着日子慢慢沉淀，从刻意的珍惜，变成自然的习惯。

桂阿婆走后，边伯贤把没喝完的桃花酒倒进陶罐，封好口放在井里冰着。“等夏天热了再喝，”他说，“冰着才舒服。”陈浅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他记得她的喜好，有他亲手做的糕点，有满院的花香，把每个春天都过成了最温柔的诗。

夜里，陈浅靠在边伯贤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呼吸。窗外的虫鸣渐渐起了，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炕头的石头画上，“岁岁长相守”五个字在夜里闪着温柔的光。她知道，明天醒来，桃花会在枝头继续开，秋千会在槐树下等她，而他会在她身边，像这山间的春天，年复一年，把寻常的日子，过成最不寻常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