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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世间美丽,都不如你

“姜昭悦”。

“姜昭悦”。

“姜昭悦”……

密密麻麻的三个字,如同铺天盖地的黑色潮水,带着少年时代滚烫而绝望的印记,在惨白的灯光下,在泛黄的旧纸页上,在姜昭悦骤然失焦的瞳孔里,疯狂地汹涌、咆哮、席卷而来。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脆弱的视网膜上,烫进她混乱不堪的大脑深处。

实验室里死一样的寂静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令人窒息的真空。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个被高高举起的、写满罪证的旧笔记本上,凝固在姜昭悦煞白如纸的脸上。惊愕、探究、难以置信、甚至隐隐的兴奋,无数种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炸裂。

手腕上,冷沉函攥紧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像是铁钳般又收紧了一分,指骨隔着薄薄的乳胶手套,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那疼痛尖锐而清晰,是此刻唯一能将她从巨大眩晕感中短暂拉回的锚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那不同寻常的灼烫温度,和他胸膛因压抑着剧烈情绪而微微起伏的震动。

他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翻涌着风暴,里面燃烧着愤怒、被长久欺骗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执拗。那目光像无形的绳索,将她牢牢捆缚在原地,让她动弹不得,无处遁形。

“我……”姜昭悦嘴唇翕动,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砾,除了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什么也发不出来。脸颊上被生理盐水溅湿的地方冰凉一片,而身体内部却像着了火,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冲撞得她耳膜轰鸣,眼前阵阵发黑。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挣脱这让她尊严尽失的桎梏,想逃离这被剥光示众的绝境。

就在她身体本能地向后挣动的瞬间,冷沉函动了。

没有言语,没有预兆。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发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强硬,将她整个人狠狠向前一带!力道之大,让她完全失去了平衡,趔趄着撞向他。

惊呼声再次从四周响起,带着看好戏的倒抽冷气。

姜昭悦只觉得天旋地转,冰冷的福尔马林气味和那股熟悉的薄荷冷香混合着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霸道地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她以为自己会撞上他坚硬的胸膛,狼狈不堪。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

冷沉函在千钧一发之际侧开了身体,另一只手却闪电般伸出,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胸前白大褂口袋上别着的那支实验记录笔!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带着金属断裂质感的声响,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冷沉函只用两根手指,就轻而易举地、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力量,将她那支廉价的塑料外壳实验笔,从中间硬生生掰断了!蓝色的塑料碎片和断裂的弹簧、笔芯,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上,又滚落到满是玻璃碎片和生理盐水的地面。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暴力的举动,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实验室里所有细微的议论和探究。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空气再次凝固,落针可闻。

冷沉函看也没看那断成两截的笔,他深潭般的眼睛依旧死死锁着姜昭悦惊骇到失神的脸,那里面翻涌的暗流几乎要将她吞噬。他攥着她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力道大得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腕骨要碎裂。

然后,他猛地转身。

没有丝毫犹豫,拖着她,像拖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大步流星地朝着实验室门口走去!他的步伐又快又沉,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决绝。姜昭悦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脚下湿滑,几次都差点被地上的玻璃碎片绊倒,只能跌跌撞撞地被迫跟上他强硬的步伐。

“喂!冷沉函!你要干什么!”

“实验还没结束!你们……”

有同学试图出声阻拦或询问。

冷沉函连头都没回。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周身散发出的那股低气压和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让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下意识地噤声、退开。沉重的实验室金属门被他用肩膀粗暴地撞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比实验室更加刺眼。几个路过的学生被这巨大的动静惊动,纷纷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姜昭悦被冷沉函强硬地拖拽着,手腕的剧痛让她冷汗涔涔,巨大的羞耻感像无数根针扎在背上。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试图用疼痛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呜咽和眼眶里灼热的泪水。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恨不得立刻变成一缕青烟消失。

冷沉函显然对这座实验楼的结构了如指掌。他没有走向电梯,也没有走向主楼梯,而是拽着她,径直拐进了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标着“安全通道”字样的侧门。

门后是狭窄而陡峭的消防楼梯。光线骤然变暗,只有高处小小的气窗透进一点模糊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铁锈混合的陈旧气味,冰冷而阴森。

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和所有窥探的视线。狭小、封闭、昏暗的空间,瞬间将两人彻底包裹。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和黑暗,让姜昭悦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一颤,反而生出一丝更深的恐惧。手腕上的钳制依旧没有松开,甚至更紧。她能清晰地听到冷沉函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就在她的头顶上方,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发顶。那股强烈的薄荷冷香和属于他的气息,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变得更加浓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放开我!”巨大的恐惧和累积的屈辱终于冲破了临界点,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冷沉函!你疯了!放开!”

她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显得徒劳而微弱。冷沉函甚至没有多费力气,只是攥着她手腕的手猛地向上一提,另一只手则强硬地按住了她另一侧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狠狠地抵在了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上!

“砰!”一声闷响。

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墙壁,冰冷的触感和撞击的钝痛让她眼前发黑,闷哼出声。灰尘簌簌落下。冷沉函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下来,将她完全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狭窄的空间里,退无可退。

黑暗中,她只能模糊地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轮廓,感受到他胸膛因剧烈情绪而起伏的压迫感。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带着滚烫的温度,拂过她的额头、鼻尖。

“放开?”他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沙哑,像是被砂轮打磨过,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的嘲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姜昭悦的耳膜和心脏,“姜昭悦,八年。整整八年。”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再也无法抑制的愤怒和痛楚,在狭小的楼梯间里嗡嗡回响,震得她耳膜生疼:

“你一声不响地消失!杳无音信!把我像个傻子一样扔在原地!让我对着一个空座位发了疯一样地找!让我……” 他的声音哽住,像是被巨大的痛苦扼住了喉咙,粗重地喘息着,那灼热的呼吸烫得姜昭悦脸颊发麻。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那力量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现在,”他猛地逼近,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那双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地锁着她,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愤怒,是痛苦,是八年积压的、无处宣泄的思念和不解的深渊,“你告诉我,你偷看了我三年草稿本?”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质问,声音里充满了荒谬和受伤的尖锐:

“姜昭悦,看着我!告诉我!这他妈到底算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了?!”

“一个……一个供你无聊时偷窥解闷的……消遣品吗?!”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被彻底撕裂的、血淋淋的痛楚,狠狠砸在姜昭悦的心上。

滚烫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冲出眼眶,瞬间模糊了本就昏暗的视线。巨大的委屈、心酸、迟来的悔恨,还有被他话语中那深重痛苦刺伤的痛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张着嘴,喉咙里却像是堵着滚烫的熔岩,除了破碎的呜咽和灼热的泪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手腕和肩膀的疼痛,后背冰冷的墙壁,黑暗中他沉重的呼吸和灼人的目光,还有那本写满她名字的、泛黄的旧草稿本……所有的画面和感觉交织在一起,将她彻底撕碎。

冷沉函死死地盯着她泪流满面的脸,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囚笼里濒临疯狂的兽。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另一只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昏暗的光线下,他紧抿的唇线微微颤抖,下颌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深处,除了愤怒和质问,似乎还有一丝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害怕再次得到一个将他彻底打入深渊的回答?

狭小的楼梯间里,只剩下姜昭悦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啜泣声,和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里绝望地交织、碰撞。

冰冷的绝望如同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勒紧了姜昭悦的喉咙。她看着黑暗中冷沉函那双翻涌着风暴、带着血丝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滔天的怒火,还有一种更深沉、更让她心脏绞痛的东西——一种被彻底背叛和遗弃后,又被她刚才那句“偷看草稿本”狠狠踩踏碾碎的……卑微的期待?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

“不……不是的……”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泪水和灼烧般的痛楚,“不是消遣……不是……”

她徒劳地摇着头,泪水汹涌,视线一片模糊,只能徒劳地重复着否定。她该怎么解释?该怎么告诉他,那三年的偷看,是十五岁的她贫瘠世界里唯一的光亮?是她笨拙地想要靠近那颗耀眼星辰时,唯一能抓住的、卑微的碎片?她怕被他发现,怕那点可怜的自尊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碎成齑粉,更怕……怕得到他毫不在意的、轻描淡写的回应。那比被嘲笑更让她恐惧。

“放开我……”力量悬殊的挣扎早已停止,只剩下无力的哀求,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求你……放开……”

冷沉函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喷在她湿漉漉的额发上,带着灼人的热度。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剖开,审视她每一个细微表情的真伪。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在她绝望的哀求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但那只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依旧像铁铸的一般,将她牢牢钉在冰冷的墙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叮铃铃——!”

一阵刺耳、单调而急促的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尖利地撕裂了楼梯间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声音在空旷的楼梯井里被放大,带着一种机械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一遍又一遍地疯狂鸣响,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将两人从濒临崩溃的情绪边缘狠狠拽了回来。

铃声是从冷沉函白大褂内侧的口袋里传出来的。

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噪音,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部分灼烧的怒火。冷沉函眼中翻腾的风暴骤然凝滞了一瞬,那里面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打断,染上了一丝被打扰的戾气和短暂的茫然。

他按在姜昭悦肩膀上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力道。攥着她手腕的手,也因为这突兀的干扰而微微一僵。

姜昭悦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空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情绪。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趁着冷沉函被铃声分神、钳制稍松的瞬间,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一抽!

手腕终于从那铁钳般的桎梏中挣脱出来!皮肤上留下了一圈清晰刺目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挣脱的惯性让她向后踉跄了一步,后背再次重重撞上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痛得她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但她顾不上这些,剧烈的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惊恐地看着冷沉函,像一只终于从猛兽爪下逃脱、惊魂未定的兔子。

冷沉函显然没料到她能挣脱。他眉头狠狠一拧,眼中戾气更盛,几乎立刻就要伸手再次抓住她。

就在这时,那持续不断的、催命符般的手机铃声,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尖锐,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令人烦躁的穿透力,在狭窄的空间里反复回荡,狠狠地冲击着两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冷沉函的动作被这铃声硬生生打断。他极其烦躁地、带着一股浓重的戾气,猛地伸手探进白大褂内侧的口袋,动作粗暴地掏出那个还在疯狂震动的手机。

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刺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清晰地跳动着。

姜昭悦泪眼模糊,看不清那个名字,只看到冷沉函在看到屏幕的瞬间,紧锁的眉头似乎皱得更深了,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他盯着屏幕,眼神极其复杂地变幻着,愤怒、被打断的不耐、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还有一种……姜昭悦看不懂的、更深沉的凝重?

他没有立刻接起,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方,似乎在压抑着巨大的烦躁和某种更深的情绪。那尖锐的铃声还在持续,像一根针,不断扎刺着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平衡。

姜昭悦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狂跳后的虚脱中剧烈抽痛。她看着冷沉函盯着手机屏幕时那异常凝重的侧脸,看着他眉宇间压不住的疲惫和烦躁,一个模糊的念头,带着冰冷的寒意,悄然爬上心头。

这通电话……是谁?为什么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这八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除了被她“消遣”般的偷看和“背叛”般的消失,还有什么沉重的、她所不知道的东西,压在他的肩上?

那本泛黄的草稿本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此刻在混乱的思绪中,似乎染上了一层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阴影。

尖锐的铃声还在持续,像一个冷酷的旁观者,催促着审判的继续,又或者是……另一种风暴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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