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学生散学,祁璇长吐一口气,踏着青石小径,穿过是非堂后院的竹林往回许堂走。竹叶沙沙,掩住了她衣袖下镯子清脆的碰撞声。
侯正扬正在亭中煮茶,见她来了,只微微颔首,并未起身相迎。石桌上摆着一局残棋,黑白子错落,他也会下棋,到让祁璇惊喜。
"今日讲学,可还顺遂?"他执壶斟茶,水声泠泠。
祁璇在石凳上坐下,指尖轻轻抚过棋盘边缘:"尚可,只是祁瑜又逃课。"她顿了顿,"明日让他抄《礼记》三遍。"
侯正扬嘴角微扬:"小子总是要管教的。"他将茶盏推至她面前,"新焙的龙井,尝尝,见你常喝。"
茶汤清透,映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祁璇捧盏,却不急着饮,只是望着茶盏出神。
"子穆近日可忙?"她问道。
"尚可。"侯正扬执起一枚黑子,在指间摩挲,"前日漫漫还提起,说你讲《曲礼》时,连'毋抟饭'都能说得生动。"
祁璇指尖微顿。
"漫漫聪慧。"她嘴角上扬轻声道,"《礼记》枯燥,难为她听得进去。"
"她喜欢你。"侯正扬落下一子,语气平静,"说夫子讲学时,连廊下的雀儿都格外安静。"
竹影婆娑,茶香袅袅。祁璇望着棋盘,忽道:"族老前日来信......说宗祠年久失修。"
侯正扬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祁氏诗礼传家,宗祠自然要紧。"
祁璇抬眸看他,四目相对,又各自错开。
她声音很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宗祠之事,终究需得族中男子主持。"她指尖轻轻划过棋盘纹路,"我......终究不便。"
他缓缓道,"若有需要,侯某或可略尽绵力。
他执一白子落下,却在一片空处"先慈生前总爱这般下棋。"他抬眸,眼底映着最后一缕霞光,"她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祁璇心头微动。
"祁侍讲。"侯正扬忽然正色,"侯某有一事相商。"
"侯将军请讲。" 祁璇也改了称呼,郑重相待。
"漫漫渐长,诗书礼仪皆需教导。"他目光沉静,"不知你可愿.…"
竹风忽起,吹乱了棋盘上的落花。祁璇看着那枚孤零零的白子,等待他的下文。
"子穆。"她轻声问,"这是聘师,还是......"
"全凭侍讲心意。"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隐入云后。祁璇伸手,将一枚黑子落在白子旁。
"《礼记》有云:'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
侯正扬看着棋盘上新落的黑子,笑了:"璇妹心境果然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