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学子渐散，连祁瑜都跟好友先一步回城。
祁璇与怀礼并辔缓行在回城的官道上。马蹄踏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背后炊烟袅袅，衬得乡野暮色格外宁静。
"今日倒是有几个学生问到了点子上。"祁璇翻看着手中的记录，唇角微扬，"尤其是陈生，竟敢直接问抗税的下场。"
怀礼侧眸看她，夕阳余晖映在她侧脸上，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他低笑一声："你教出来的学生，自然同你一样。"
祁璇轻哼："祭酒大人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自然是夸。"怀礼声音低沉，"毕竟敢带着学子下田插秧的夫子，满朝也找不出第二个。"
祁璇正要回话，忽听前方传来清脆的马铃声。官道尽头，一辆黑漆上挂侯府玉牌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半卷，露出侯正扬的脸。
"璇妹。"他含笑唤道，目光扫过她身旁的怀礼，笑意不减，"真巧，我正要去接你。"
怀礼唇角微勾，不紧不慢地勒住缰绳："侯将军消息倒是灵通，连我们回城的路线都一清二楚。"
侯正扬从容下车，锦袍在晚风中轻扬，他虽在回许堂授课，受怀礼管束，可论职位他与怀礼却是平级："祭酒说笑了。璇妹今日下乡授课，我担心她劳累，特地问了路线备了马车。"他看向祁璇，语气温柔，"回城路远，不如上车歇息？"
祁璇尚未答话，怀礼已轻笑一声："侯将军有心了。不过祁侍讲方才还说，要与我核对今日的调研记录，以便明日早朝呈奏。"他抬眸，眼底锋芒微露，"事关民生，耽误不得。"
侯正扬笑意不变："公务固然重要，但璇妹劳累一日，也该顾及身体。"他向前一步，伸手欲扶祁璇下马，"不如先回府休息，明日再议？"
怀礼的马突然向前半步，恰好挡在侯正扬与祁璇之间。
"侯将军。"怀礼慢条斯理地整理缰绳，"祁璇如今是国学的侍讲，她的行程安排，似乎不该由外人过问？"
"外人？"侯正扬眸色微冷，却仍保持着风度，"怀祭酒应是不知道，我已向祁家提亲。"
空气骤然凝滞。
祁璇眉头微蹙，握紧缰绳，声音平静："子穆，此事尚未定下，不必急于宣扬。"
侯正扬眸光一暗，旋即又恢复温润："是我唐突了。"他退后一步，姿态依旧优雅，"不过马车既已备好。"
祁璇摇头，她对马车还有不安感，不敢把自身安全交于他手"我习惯骑马。"她轻夹马腹，向前行去，"天色已晚，子穆也请回吧。"
怀礼唇角微扬，策马跟上。经过侯正扬身侧时，他微微倾身，低声道："侯将军，莫要强求。"
侯正扬站在原地，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终于淡去，感到一丝不寻常。暮色中，他袖中的手缓缓攥紧，指结发出细微的脆响。
官道上，祁璇与怀礼的影子被夕阳拉长，交错在一起，仿佛一幅剪不清理还乱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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