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台的晨露还凝在牡丹花瓣上时，金子轩已立在书房外白玉阶下。
他指尖攥着张素笺，上面是昨夜反复修改的腹稿，纸角被汗浸得发皱——他终究没敢提江适的名字，只说是自己思来想去，才得了这个两全之策。
“进来。”
金光善的声音从雕花门内漫出，混着些书页翻动的轻响。
金子轩推门时，正见父亲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手里捏着本《兰陵世家谱》，日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鬓角新添的银丝上镀了层虚浮的暖。
“父亲。”
他垂手行礼，目光不自觉扫过榻边小几，那里放着只空了的酒盏，残渍里还凝着些暗红，像是昨夜饮了烈酒。
金光善抬眼时，眼尾的沟壑里盛着些审视：
“你遣去眉山的人，回话了？”
“果然还是逃不过父亲法眼，”金子轩稳住声线，“温氏血洗莲花坞时，儿子让亲信潜进后巷，救了江氏残部，还有十余名旁系子弟。如今已送到眉山，虞老夫人亲自接了，说会妥善安置。”
他特意加重“儿子让亲信”几字，果然见金光善捏着族谱的手指松了松。
“那老夫人肯接？”
对方语气里带着点意外，毕竟江虞两家虽为姻亲，却素来关系浅淡些。
“虞夫人与虞老夫人终究是骨肉至亲，况且……”金子轩顿了顿，按昨夜盘好的话头说，“儿子留了个心眼，让救下的江氏子弟带了封信给虞老夫人，说若肯收容，日后金氏必有报答。”
金光善忽然坐直了些，榻上的锦垫发出轻响：
“你倒比你母亲那急性子通透。”他起身踱到窗前，望着庭院里被露水压弯的牡丹枝，“说吧，费这心思，到底想做什么？”
金子轩心头一紧，忙道：
“儿子是想，如今江氏失了根基，正需靠山。若父亲肯在清谈会晤时应下——”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句最关键的话说出口，“若射日之征能成，便由蓝、聂二氏牵头，共推父亲为仙督盟主。届时儿子再去说动江氏，就说是父亲暗中授意儿子施救，江氏感念恩德，定会附议。”
他抬眼偷瞄，见金光善望着窗外出神，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着，节奏忽快忽慢。
“你是说，让江氏当众认下这份情？”
对方忽然回头，眼底的浑浊散去些，“蓝曦臣与聂明玦，真会牵头？”
“蓝宗主素来顾全大局，聂宗主虽刚直，却也知父亲威望。”
金子轩赶紧接话，“况且儿子听闻，蓝二公子与江氏那位姑娘交情不浅，有她在中间说和，蓝氏定会松口。”他刻意绕开江适的名字，只说是“江氏那位姑娘”，免得父亲起疑。
金光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撞在描金的梁柱上：
“好个名利双收的主意。”
他转身从博古架上取下枚麒麟玉佩，塞进金子轩手里，“去备车，陪我去水榭。温晁那小子今早到了，总不能让客人等着。”
金子轩捏着那枚冰凉的玉佩，指尖竟有些发颤——他知道，父亲这是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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