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适被引至客房时,脚步顿了顿——这房间恰好在江厌离隔壁,推门便能望见对方窗台上那盆养得极好的兰草。
她指尖拂过窗边的木栏,尚未回身,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带着颤意的轻唤:
“熹微。”
江适猛地回头,撞进江厌离泛红的眼眶里。
不过数月未见,这位素来温婉爱笑的阿姐瘦了太多,青色的襦裙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唯有望着她的眼神,依旧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盛满了真切的疼惜。
“阿姐,我回来了。”
江适喉头微动,话音刚落,江厌离已快步上前,将她牢牢抱住。
怀抱比虞紫鸢的更轻,却抖得厉害。
江适能清晰地感受到阿姐按在她背上的手在发颤,鬓边的发丝扫过她的颈侧,带着淡淡的药香——想必这些日子,阿姐为了照顾叔母和受伤的族人,没少操劳。
“回来就好……”
江厌离的声音埋在她的发间,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总怕……总怕再也等不到你了。”
江适的心像被细密的针扎着,她抬手回抱住阿姐,指尖触到对方单薄的脊背,忽然想起小时候,阿姐总把偷偷留的糖糕塞给她,笑着揉她的头发说“熹微要长高高”。
可如今,这个曾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熬得眼窝深陷。
“对不起,让阿姐担心了。”
她低声道,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江厌离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从耳后的疤痕到手腕上的淤青,目光扫过一处,眉头便蹙紧一分。
直到看见她还算平稳的气色,才稍稍松了些,伸手替她擦去眼泪:
“回来就好,别说对不起。”
她拉着江适在桌边坐下,亲自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指尖的薄茧蹭过江适的掌心——那是这些日子洗衣做饭、煎药包扎磨出来的。
江适握着温热的杯子,忽然说不出话来。
“阿澄他……”
江厌离欲言又止,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急得很。好几次练剑练到深夜,我去送点心,都见他对着莲花坞的方向发呆。”
江适垂下眼帘,指尖摩挲着杯沿。
她知道江澄的性子,看似暴躁,实则重情,莲花坞的覆灭、魏无羡的失踪,定是在他心上压了千斤重石。
江厌离忽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熹微,阿羡他……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
她吸了吸鼻子,强撑着笑道,“不过你别担心,阿羡那么机灵,一定没事的,只是暂时被困住了……”
江适的心猛地一揪。
她知道魏无羡在哪里,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可她不能说。
那阴虎符的秘密,魔道祖师的真相,一旦暴露,只会让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阿姐,”她抬起头,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阿羡那么厉害,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等风头过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江厌离望着她笃定的眼神,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像是被这份笃定安慰到了,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
“你说得对,他会回来的。”
这时,下人端来了莲子羹,白瓷碗里盛着软糯的莲子,撒着金黄的桂花,甜香瞬间弥漫开来。
江厌离亲自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江适嘴边:
“快尝尝,还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味道。”
温热的甜羹滑入喉咙,熟悉的滋味让江适眼眶一热。
她想起从前在莲花坞,每到桂花盛开的时节,阿姐总会亲手炖莲子羹,她和江澄、魏无羡抢着喝,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慢点喝,小心烫。”
江厌离看着她小口吞咽的模样,眼里满是温柔,“等你歇好了,我带你去看看那些孩子们,他们总念叨你呢。”
江适点点头,舀起一勺莲子羹递到江厌离嘴边:
“阿姐也喝。”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暖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廊下的铜铃偶尔轻响,风里带着桂花的甜香,仿佛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江适望着阿姐憔悴却依旧温柔的脸,在心里默默说:
阿姐,等我,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我们一定会回到从前那样的。
她知道前路依旧坎坷,但此刻,有亲人在侧,有熟悉的味道萦绕,她便有了无穷的勇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