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璟说争宠节的最后一天，他家老头一定会回来，宋芷瑶就放心地跟他在陨落之地的洞穴住下来。
宋芷瑶抬头看着幽深的洞口问道：“能不能去上面走走？”
“不能。”牧璟果断拒绝，“会死的，我在这十多年都没上去过。”
“也就是说这个洞穴直接连通到神落城？”
“嗯，冬梨酒馆前的梨树，就是入口。开启通道的方法我就先不教你了，你没了灵力教你也用不了，老实跟着我就行。”
“说起这个，为什么你和你师父的象征，会是梨花？”
牧璟摇头，“不知道，老头不肯告诉我，对他好像有特殊的意义吧？我刚开始觉得头上簪朵梨花娘得很，慢慢也觉得还行。”
宋芷瑶拔了头上的初泪簪再取了浮桦赠与的梨花给他看，“这是我的佩剑初泪，这是师父送我的礼物，都是梨花，你说这是不是巧合？”
牧璟接过她手里的簪子，初泪立时化为长剑在他手里划了一道口子，宋芷瑶急忙将初泪拽了回来在剑身上弹了一下，“你干什么！”
初泪银光微闪很不服气的样子，宋芷瑶轻轻抚了抚剑柄，“乖，牧璟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敌人。”初泪这才老实的隐去光泽，缩回小簪子的委屈模样。
“......是我长得太吓人吗？”
“不是，很显然我比较吓人，你就当是初泪认生吧。”
牧璟极不情愿接受了这个解释，神剑划出的伤口一时半会也没法愈合，只能找了纱带将手掌包好，又将话题移回梨花，“事情太过巧合，就一定不是巧合。”
宋芷瑶对此深表赞同，浮桦所赠的梨花没有任何防护，几年过去娇嫩如初，“师父说我要是知道这朵梨花从哪来的，就能知道他送我的目的。”
“啧，我第一次觉得老头不在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
“......你师父知道你在背后这么喊他吗？”
牧璟满脸不在乎，“这有什么，当着他的面我也这么喊。”
宋芷瑶想了想要是当面管浮桦叫老头，估计会在观霞台外被绑到天荒地老吧？
陨落之地的灵气稀薄到宋芷瑶都觉得不舒服，也不知牧璟是如何在这样的条件下修到真仙的，匪夷所思。
牧璟坐在石头上进行有用的冥想，宋芷瑶占着茅草堆进行无用的冥想，也不知过了几天牧璟猛然睁开眼，“在这待的也无聊，带你去看看争宠节吧！”
宋芷瑶拿过旁边的斗笠往头上一戴，“走！”
这边的通道设在洞穴的角落的一道阴影中，牧璟走到阴影前伸手给她，宋芷瑶拉了他的袖子，牧璟看了看也没介意，带着她往阴影中走去。几步之外又是明亮，转眼已是小酒馆前的梨树。
树上没有开花，干枯的枝干萧条得很。
正是午间，酒馆前倒是安静，没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他们，走了两步宋芷瑶才意识到身上还披着牧璟的外衫，连忙要脱下，牧璟按住她的手，“穿着吧，挺冷的。”
他这么说了宋芷瑶也不矫情，将脱到一半的衣衫又拉了回去。
是真的冷。
争宠节的比武台设在城中央，牧璟带着她绕着小路悄无声息穿过人群来到旁边的一座酒楼上，打开窗户向下望去，视野极佳。
“吃点什么吗？这家酒楼厨子不错。”
宋芷瑶对吃什么不感兴趣，她现在只要饿不死就行，“都行。”目光被下方的热闹吸引。
神落城基本被一些大妖和实力强横的修仙者划分，说是每隔几年比试，实则都是这些上位者之间势力再争夺划分，偶尔能够杀出匹黑马，搅乱原有的平衡，建立起新的秩序规则。
比武台边也按着势力划分为一个一个小区块供人休息，各自的头领带着手下，没等比武开始边界位置已经打得头破血流。
宋芷瑶沿着酒楼所在一路看过去，在一个偏中央的位置瞧见了苦庄，他说他在城中有点面子是谦虚了，看他所在的位置和范围大小，当得上神落城数一数二的身份。
宋芷瑶拍拍牧璟的肩，指着苦庄所在位置问道：“你认识他吗？”
牧璟顺着她的之间看了眼，悠然道：“鼹鼠族族长苦庄，上一届争宠节拿了第二名，可惜了。”
“我还欠着他一个承诺。”
“哦，没事，回头我让人跟他说一声一笔勾销。”
宋芷瑶：“......你们神落城的传统是不守信用吗？”
牧璟装模作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嘲笑道：“要是你能做到的事你也不必欠着，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不干。”
他对宋芷瑶真是十分了解了。
宋芷瑶捏着下巴想了想，“完事送你颗水灵珠。”
“我修行的功法偏火属性，用不上。”
“借此中和提升一下水系术法不也挺好？”
“我都在这条路上走到真仙了，你是要我走火入魔不成？”
立霞山的修行讲究不偏不倚，各种属性的功法都要求修习，来达到与世间的完美契合。即便是明桓这样水属性逆天的存在，也会将相对的火属性等功法练至精纯，故而一条道走到黑的情况，宋芷瑶还真没见过。
或许正因为专攻一脉，牧璟的修行进益才会如此之快。
看他不松口，宋芷瑶破罐子破摔地问道：“说吧，怎么才能帮我？”
牧璟笑得欢乐，“对嘛，求人办事就要求到实处，拿些没用的理由唬人算怎么回事。”
宋芷瑶咬牙切齿道：“快说！”
“见了老头之后，回天都把齐王给休了，当然我会陪你回去的，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跳坑里。”
没想到他对这事这么介意，宋芷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若是以前她或许会相信，但是现在的脸让她对男女之事着实提不起想法和信任来，“我丑的很。”
“没事，我还挺好看。”
“......你倒挺有自信。”
“那当然，你是不知道神落城多少漂亮姑娘追着我跑，吵嚷着要给我做城主夫人。”
“小城主。”宋芷瑶纠正他，“齐王妃的头衔本来也要摘，这个我可以答应，但我肯定不会嫁你的。”
牧璟更乐了，“没事，来日方长。”
看他一脸贼兮兮，宋芷瑶真想让初泪一剑劈了他。
神落城的比武简单直白，想挑战的就站上擂台，大家随意两两分组，一轮一轮打下来，直到擂台上只剩一人。
“这规则不公平，要是第一轮就是最强的两个对上，两败俱伤让别人钻了空子？”
“真要这样也没办法，不过他们一般自己会协调，几斤几两大家互相都清楚。而且争宠节嘛，关键是要让城主看到他们的能力，至于头名，也不一定非要争。”
宋芷瑶的目光一直盯着苦庄，身为鼹鼠妖他的身量较别人小了很多，往中间一站几乎就看不到。这么说来，他应该是有着什么非得到第一不可的理由，否则以他今时的地位，根本不必躲在荒村啃食人肉吸取灵力。
血方石压制的效果很好，苦庄的出手十分顺畅，连着几场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能轻松取胜。
“你看苦庄的情况，今年有机会拿第一吗？”
牧璟斟酌道：“应该没有，他上次败在金城手下，多少有点心理阴影，而且金城这几年境界涨的很快，就算是我，面对他也没有绝对把握。”
“金城？”宋芷瑶皱眉。
“嗯，是个人类，在神落城待的时间比我久多了，老奸巨猾的，也只有老头能制住他。”牧璟在场上寻了下，扬起下巴对着擂台角落，“喏，那边那个没人理的就是。”
金城穿着一身如他姓氏的夸张金色长袍，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看戏模样。
“自从金城出现在神落城后，基本上都是别的打的差不多了他才会出手。”
“趁人之危？”
“......不是，没点实力的谁敢去惹他，所以他一般会维持这个姿势直到最后一天，还会给看着不错的对手疗伤送药。”
“这是打人脸吧？”
“今年看这情况到后天就能打的差不多。”
宋芷瑶忽然生出来一种向往，“要是我的灵力还在，我也好想和他打一场啊！”
牧璟冷笑一声，“呵呵。”
暮色降临时，金城果然送了一盒药膏给苦庄，苦庄大方接下了。众所皆知，金城不屑在药中做手脚，他的疗伤药物，一向是神落城最好的。
牧璟评价道：“以前小看苦庄了，能屈能伸，经得起打脸之痛，可用。”
可用作何不言而喻。
晚霞笼盖下的金城，居然透着几分正直的意味。
在乱七八糟的地方待久了，看个长得顺眼的都觉得像个好人。
宋芷瑶眸光一撇，看到稍远地方休息棚子下的花妖和单眼半妖。他们口中的大人居然也是一个人类，难以描述的普通长相，要不是坐在椅子上花妖正谄媚地给他捏肩，宋芷瑶都不敢相信这还是个排的上号的强者。
不过看他第一天的吃力模样以及狭小的休息区，也就这样了。
宋芷瑶指指那边，“帮忙你要求多，那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老子这就去灭了他！”牧璟一看棚子那边更生气了，一个连名字都不配让他知道的玩意居然敢欺负宋芷瑶。
“见到你之前，他手底下的花妖和单眼半妖，想把我抓去献给他来着。”
牧璟不高兴地眯了眯眼，“就你这模样除了我居然还有人图谋？真是瞎了眼了！我这就去灭了他！”
宋芷瑶：“......”
说完他就从窗口跳了出去，宋芷瑶扒着窗台看他直直落到花妖他们所在的小棚前。
不管是老城主还是小城主几乎没在争宠节前几日露过面，头簪一朵梨花到来的牧璟在神落城中掀起一片巨浪。
“是小城主！！！！”
“哇！第一天就能见到小城主，我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吧？”
“小城主还是一样的帅气啊！”
“小城主怎么去了青道的小棚，莫非是觉得他今天表现不错？”
“拉倒吧，青道今天也就运气好点。”
“小城主是从酒楼跳下来的呀！”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一众目光聚焦到窗口来，来不及躲开的宋芷瑶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斗笠白纱，看不清容貌，只觉得气质上佳，关键是她身上还披着牧璟温暖的大红色外衫。
“那不是小城主的衣服！！我没看错吧？？没有吧？”
“是的，肯定是！！！衣服上有梨花我的千里眼看得很清楚！！！”
“难道我们要有小城主夫人了？”
“啊啊啊不行，小城主是我的！是我的！！！”
此起彼伏的嘈杂间，宋芷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躲起来。躲了像是害羞，不躲像是承认，左右都不对。
那边小棚里刚开始还不明白小城主为何亲临，一看到楼上宋芷瑶的斗笠白纱，花妖和单眼半妖的心里凉了下来，花妖小声在青道耳边说道：“大人，楼上那位就是我和您提过在客栈逃了的姑娘......”
正想跪下向牧璟行礼的青道脸上的谄媚僵住。
牧璟搓了搓手指头问道：“你来还是我来？”
声音不大，听得青道却是后背一凉，连忙应道：“属下自己来，自己来......”
话音刚落，掌风朝着两边劈去，分别落在花妖和单眼半妖身上，将他们震飞到棚外，花妖脸上的惊骇还未来得及退去，瞳孔已经涣散。单眼半妖也没好到哪去，挣扎了两下，手脚一摊，就此死去。
青道心知这样不算完，深吸一口气后拔剑剁了自己一条手臂，跪在牧璟身前祈求原谅。牧璟退开一步避免断臂的血沾到身上，点头道：“态度不错，留你半条街。不过你要是再敢画神落城的地图往外卖，我连半条命都不给你留。”
周围一片唾弃。
“我说外界怎么开始卖神落城的地图了，原来是青道干的。”
“怪不得这些日子城里多了许多生面孔，绕过了鬼梦林，可不是好走多了。”
“啧，咱在这边逍遥快活靠的不就是外界鲜有人知，可别把修仙者招来！青道真该死，小城主太宽容了！”
“就是，应该直接杀了他！！”
宋芷瑶在楼上静观一切的发生，她本来只是想试探下牧璟的实力，谁想运气这么好，撞上一颗神落城的毒瘤。更没想到牧璟在城中威望如此之高，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
牧璟掠回酒楼，关上窗户阻隔了外面好奇的视线。
“还满意吗？”
“你都不出手我满意什么。”宋芷瑶不和他绕弯子。
“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你放心吧，如假包换的真仙境，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死的那种。”
被看穿心思的宋芷瑶弱弱地缩回桌边坐下，暗戳戳地抿了口茶水。
她的确对牧璟不放心，不能用牧璟和修行和她作比较。
物极必反，修行太快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要么用些伤天害理罔顾人伦的禁术，要么透支生命力，总之有害无利。
“不过，你明知道只要我去了，不管是不是亲自出手，花妖他们一定会死。”
“嗯。”宋芷瑶轻轻应了声。
“阿瑶，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吗？”宋芷瑶抬起头。
“坏人我来做就可以了，你不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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