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了原因，解决起来就简单多了。
宋芷瑶不会再因为无法修行而感到烦躁，所有的修行也不是无用，只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她需要时间。
“那我该离开神落城了，这里灵气稀薄，不利于修行。”她看了眼垂死再旁的牧璟，不管之前的约定作不作数，齐王妃的身份，她是一定要解决的，也要把父亲带走。
“没有别的要问的？”
宋芷瑶笑笑，“你要是愿意再说点什么我也不介意，不愿意说的，我也问不出来，比如，你肯定不会告诉我第五位神的下落。”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岚欢说过之所以不告诉我原本是名字，是因为名字代表了很多东西，记忆来得太快我会承受不住，一个道理吧。不管是岚欢、女娲或是你，我猜以前一定和我不怎么熟，所以无所谓，但这第五位神可能和我关系比较大，现在见到，我会死。”宋芷瑶对清古很信任，他不会害自己，如果有所隐瞒，也一点是为了保护她。
信任是一种很难描述的东西，只是因为他们都是神，这份信任就是无条件的。
“你这份通透很是难得。还有件事要提醒你，小心一个叫元虚的组织。”
“元虚？”
“嗯，我对其了解不多，虽然一直有在查，收获甚微。几乎我每一次离开神落城，都会遭到他们的追杀，很难缠。”
诸神陨落对清古肯定有影响，但再有影响也不是人能比肩的实力和境界，能让堂堂战神说出难缠一词，可见事情严重。
“万物元初，始于虚空，只听名字就够大胆的。”
“如果说神落城的存在只有万分之一的人知晓，元虚估计就是千万分之一了，万事小心。”
“牧璟会随我一起去吗？”
“嗯，你现在一个人不安全，这臭小子别的不行，修为还可以，我们之间有特殊的通信方法，也比较方便。实在不行就先回神落城，至少这里是安全的。”清古像一个长辈一样唠唠叨叨着，恨不得自己亲自跟着去。
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就算目标一致也需要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才能搭起最后的舞台。
人生有很多路都是需要自己走的，身边来来往往每一阶段都会有不同的人存在，也可能没有。
现在还能有个失了味觉的牧璟，已经很好了。
宋芷瑶在离开神落城前换了衣服，清古帮她画了阵法，不会畏惧严寒。她本想将红色外衫洗过再还给牧璟，牧璟不高兴地一把夺过套在身上，大步走进洞穴的阴影里，急得宋芷瑶匆匆跟上，来得及拽住他的一片衣角。
要是没跟上被夹在两处通道连接的空间里，非得被挤扁不可。
梨树干枯又在眼前。
“啊！”宋芷瑶这才想起忘了问两件重要的事，没问梨花，没问血方石。又或许是清古故意不谈也不提醒，大概这两者和第五位神的存在一样，不能轻易让她去碰。
牧璟一点好脸色也不肯给她，带着她在城中巷道绕来绕去，每到一个路口处又会停下等她怕她跟不上。最后停在一处城墙边，在墙上抠搜了半天后拔下一块墙砖，城墙在一阵刺耳的咯吱声中现出了一道门来，通向悠悠的外界。
“怪不得城中人不常见你和清古，不走一条正道的。”
牧璟这时才从唤梦的苦涩中稍微疏解出来，耷拉着眼角一点也不高兴，“那当然啊，你知道我在城中有多受欢迎，要是随便露面城中不得闹疯了。”话是俏皮，却是没有俏皮的意味在。
宋芷瑶摸了包牛乳糖给他，“知道你不爱吃甜食，但是还挺管用。”
牧璟张嘴示意宋芷瑶喂他，宋芷瑶捡了颗糖扔过去，扔的不是很准他还是接住了，埋怨道：“你就不能用点温柔的方式？”
“不能，我可是齐王妃。”
牧璟凶道：“马上你就不是了！走！马上就走！！赶紧走！！”
宋芷瑶跟在他身后悄悄抹了滴不小心流出的眼泪。
是啊，她可是齐王妃。
从一开始就给顾铭往惹尽了麻烦也不会被他嫌弃，将她从最难堪的境地带出，陪着她过日子，等着她从立霞山归来。对待她小心翼翼从不冒犯，更不强求，只要她回头，顾铭往一直都在。
可惜还是负了他，不辞而别，甚至离开前和他还是闹脾气的状态。
也不能说是闹脾气，宋芷瑶只是在思考自己能否担得起顾铭往的这份喜欢，或许他所喜欢的，一直都是岚欢。
宋府后墙的初见也好，碧流山上的槐花少女也好，桩桩件件的美好，都不是她。
宋芷瑶相信始于颜值忠与才华，但她不信只顾内里完全不在乎皮相的存在。牧璟总是把要娶她挂在嘴边，宋芷瑶知道这是牧璟安慰她的一种方法，为了告诉她这世上还有很在乎她的人。
几番真假，她也不想去验证。
现在唯一所念，就是寻回自己的记忆，茫然无知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宋芷瑶很不喜欢这种命运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觉。
牧璟取了佩剑站上，冲她伸出手，宋芷瑶自己跳上剑略过牧璟的手，牧璟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不要求你搂个腰至少抓着肩膀，摔下去我可不会救你。”
“我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宋芷瑶调整着自己在剑上的位置，低头看到剑身上的“守心”二字，低声念了出来：“守心......好难的一件事。”
她听见前面牧璟似乎笑了笑，御着守心飞天而起。
说的吓唬人，牧璟飞的很稳当，只要宋芷瑶稳住重心，根本不用担心坠落这种事，她和牧璟之间隔了大概一拳的距离，就像是他们分开的这十年。
宋芷瑶蓦然觉得他的方向不太对，按着来时的记忆判断后，惊讶道：“牧璟，如果沿着这个方向走，岂不是要路过鬼梦林上空？”
“你还知道鬼梦林？”宋芷瑶隐约感觉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又挑起了眉。
“在妖界见过，你确定从上面走没问题？”残月曾经提醒过她要当心鬼梦树，残月是个实诚的妖，不会拿这种事情来糊弄她。
“放心吧，鬼雾飘不了这么高，这边近很多。”
宋芷瑶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听他言语间的自信也就放下心来，有个真仙在旁，要她愁些什么。
两人逐渐接近鬼梦林边缘。
的确和妖界大不相同，妖界的鬼梦树死气沉沉，一看就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衰弱模样，这里的鬼梦树则是生机黯然，林间漫是鬼梦笼罩，偶然从中现出一两棵尤为高大的鬼梦树，伸展着巨大的枝条，小枝和叶片在其上蠕动着吞吐鬼雾，颇为瘆人。
宋芷瑶下意识将手搭在牧璟肩上，提醒道：“牧璟，快点走，我感觉不是太好。”
她的手搭上的刹那明显感觉脚下的守心晃了晃，牧璟应下，守心快速向前飞去。
宋芷瑶警惕地看着下方，她总觉得这片鬼梦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具体的。以前只是在书上看过介绍，妖界所见又没什么参考价值，她只能凭肉眼来观察判断。
一路行来牧璟都有在下意识将飞行距离拉高，尽量避开鬼雾的范围，但是好像没太有用，这里鬼雾漂浮比想象的要高很多，甚至开始触到守心的剑光范围。
牧璟身上的气息认真了许多，低低地说了句：“抓好。”
宋芷瑶抓紧他的肩，牧璟再次将守心提速拉高，鬼雾已经悄无声息漫到了脚边。方才瞧着离得远的高大鬼梦树枝，已经能够数清上面分了多少个蠕动的小枝。
“不好！！牧璟我们一直在往下！！”
鬼雾迷惑人心，他们看似一直往上往前飞，实则一直在降落，已经悬在了鬼梦树冠！
牧璟停住了守心，被鬼雾所影响，再飞也是出不去的，只会让自己的心跟着迷雾转圈盘桓，他们眼下已经在林上失去了方向。
“怪了，我以前一直这么走从来没问题，怎么带上你就不行了？”牧璟侧了半个身子认真问道。
“......我运气一向很好。”宋芷瑶硬着头皮解释道。
牧璟叹了口气，御着守心在林间闪避几圈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天上走不通只能走地上了。”
他倒是从容，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
宋芷瑶奇怪地问道：“你认路？”
“老头小时候没事就把我扔进来十天半个月不管死活，换你你不认路？”
这换谁都能认。
只不过独自在鬼梦林中十天半个月，真仙的牧璟当然没问题最多花点时间，小时候的牧璟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漫天迷雾中化作树的养分，这是大部分误入鬼梦林中的人与妖唯一的结局。
谁的修行也不简单，从没有过简单的成功。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牧璟一定也吃了很多苦。
牧璟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绕着宋芷瑶转了个圈打量一番，朦胧的鬼雾间隐约看见他的表情变得古怪，“不对啊，我是因为习惯了鬼雾，你又没有灵力防身，怎么还不晕过去？”
宋芷瑶也有些不解，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原因，鬼雾迷人，说白了还是一种攻击人心弱点的方式，有意识就会有弱点，毋庸置疑，宋芷瑶也不会例外，只是相比鬼雾，沉水不语曾经的考验要更为高级。
就像你能登上一座峭壁，便不会觉得翻个墙是什么难事。世间千万年的智者泪水和无意识的妖树蛊惑人心，孰强孰弱自不用谈。
正想解释一下关于沉水不语，远处的迷雾中蓦然透出几道墨色的剑光。
宋芷瑶眸光一紧，呢喃道：“墨月......”
“你认识这剑光？”剑光凛冽，直接将鬼雾斩出一道缝隙来良久之后才恢复，牧璟虽不认识，但能清晰地感受到执剑人的强大和剑本身的极高品阶，他手里的守心，大概是比不上的。
宋芷瑶垂眸道：“王爷的剑。”
牧璟微微滞住，而后倒吸了一口气，“顾铭往......”
在鬼梦林里摸爬滚打了十年，牧璟也没见过鬼梦林这般说不上原因的异动，此时最好就是依靠他对鬼梦林的熟悉尽快离开，否则树林骚动很有可能变幻位置，便是他也无可奈何。
但听到宋芷瑶说到剑光的主人，想都不用想牧璟就带着她往剑光闪烁方向前去，牧璟拉着她的袖子走了两步发现没拉动，回头看她。
“牧璟.....”
牧璟打断她任何解释，淡淡道：“他要是死了，你不就成小寡妇了，和离书也拿不到。”
他一定是生气的。
明明生着气，动作里没有半点犹豫。
宋芷瑶快步跟上他在林间穿梭，尽量不跟丢了去。
四周的鬼梦树张牙舞爪甩着枝条袭来，都被牧璟轻巧避开，宋芷瑶祭出初泪学着牧璟的动作旋开一些插空的小枝条。牧璟一直只是将枝条隔开或者用剑身绕转攻击方向，不曾伤到树枝，宋芷瑶来不及问他原因，只是下意识选择学习模仿，总归错不了。
纠缠之下，行进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宋芷瑶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郁。
墨月从不会离开顾铭往，可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同经历过沉水不语，顾铭往应当也不受鬼雾影响才是，但是墨月剑光凛冽，完全不像是对抗鬼梦树枝条的样子。
树林里是不是还有谁存在，才会让鬼梦林发生变故，才会让一向儒雅的顾铭往祭出大招？
“阿瑶！”牧璟分神喊了她一声，“你小心别离我太远，这些鬼梦树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灵力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离他们最近的一棵鬼梦树竟然拔地而起，不仅树上的枝条，还有底下的根须也跟着一起进行胡乱的攻击，随着这一棵鬼梦树的拔出，越来越多的鬼梦树跟着离开地面，留了几根粗壮的根须在周围毫无规律的移动，剩余能动的部分皆作为武器，逐渐织起一张巨大的网。
没有人力操控的初泪终究不能完美，宋芷瑶后背被地上窜出的根须狠狠抽了一鞭，牧璟闪身扶了她一把才没撞上另一棵乱窜的树干，宋芷瑶能够感受到自己背上一片湿润。
没有时间能去检查伤势，她试图运行灵力操控初泪，奈何体内着实空虚挤不出一丝灵力。
牧璟不敢再放开她，只能一手拽着她的手臂一手控制着守心。
能够不被鬼雾迷惑入梦已是难得，境界修为在林间受到不少抑制，灵力在体内的每一次周转都像针扎过一般细密地疼痛，他咬牙坚持着，一面分神查探周遭灵力波动寻找突破口。
宋芷瑶灵光一动飞快在乾坤袋里摸了一箱血方石出来，情急之下也分不清拿的是什么批次多少的血方石，只将箱子一打开往周围撒去。
细如盐晶的血方石在两人周边围了一圈，面对着腾腾的鬼雾血方石自起结界召出一个血色的光晕将二人罩住，碎石上燃起似有似无的火焰，隔开了灰蒙的鬼雾，也暂时隔开了鬼梦树的攻击。
差点忘了，她本是一个血方石富人，抵挡世间妖邪不二利器。
牧璟立马过来查看她背上的伤势，这才注意到除了背后，她的手臂上也有几道深深浅浅的鞭痕，脚踝上也有血迹流出。
牧璟的脸色更加难看，翻找出一些疗伤的药物，轻轻将她背上被割裂的衣裳口子翻开一点，嘴里还不忘解释道：“我可不是为了占你便宜，你现在的身体不处理会死。”
“你可以不用说这么多。”宋芷瑶自己也摸了颗丹药服下，流血不是很多，虽然疼但是要不了命。这片鬼梦林太过诡异，能让血方石呈现燃烧姿态，足见周围的妖气浓郁，她连忙找了一箱上好的血方石出来均匀铺在周围。
方才随意取出的是一箱清泉结冰时炼制的残次品，火属性微弱坚持不了多久。
处理完伤口牧璟又将自己大红的外衫脱下给她披上遮住后背，这种时候也来不及再让她换个衣服。
“对不起啊，让你帮着去救人还把你也搭进去了。”宋芷瑶着实愧疚。
牧璟一点也不在乎，大方道：“你可没求我，是我自己要来的。想这么多没用的，还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血方石结界外枝条肆虐，一下一下重重拍在血色结界上，拍得宋芷瑶心惊肉跳，“你放才说有人操控，有探查到什么吗？”
牧璟摇头，“鬼梦林一动搅乱了林间所有的灵气分布，根本无迹可寻。”
宋芷瑶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双腿盘起打坐，手边结了个没什么用的花印，道：“我试试。”
牧璟很想来一句“你试什么试！”但看她神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眼下的状况也由不得玩笑的存在，生生将嫌弃憋了回去。
并不是在开玩笑，虽然宋芷瑶身无所依，但她对灵气的感知还在，时强时弱没个定数，她能感知陨落之地的肃杀意味，但是判断不出苦庄的具体境界。
她的体内干净如初生的婴孩，其实对灵气十分敏感，但是感知过后能在识海留下些什么就是个问题。
宋芷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试试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万一，能留下点东西呢？
神明眷顾，这个万一实现了。
拂过身体的灵气没再像以前一样穿透离开，被体内灵脉拦截了羽毛一样轻柔的几份存在，在识海中绘出一个人形，只是体型扭曲散发着黑气，已经魔化。
“鬼梦林西南，有个魔人。”宋芷瑶皱眉道。
人和妖都是世间原本存在的生灵，而魔就是他们黑化堕落的产物，被称作魔人和魔妖，多半是修行不当走火入魔而成，也有思维异常者自行靠着邪术入魔。无论在人间还是妖界，魔都是遭到鄙夷的存在。
牧璟也皱起了眉，他也就一两年间没来过，这鬼梦林中何时多了一个魔人。
“是他在操控鬼梦树？”
“八九不离十。”
牧璟倒吸了一口冷气，能操控如此庞大的鬼梦林，这个魔人的力量该有多强。
宋芷瑶顿了顿还是说道：“王爷也在那边，而且不止一人。”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