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细蕊(三)
程凤台，说真的，那时候你斯斯文文站在郑会长身边看热闹的时候，我没想到你最后会站出来救了我的场子。
唔，说“救了”也不太合适，毕竟到了最后满场的客人也就剩了你和你身边那个小姑娘，以及满地狼藉。
可是，一个不会打架的斯文人能够在一帮混混面前为我挺身而出，说公道话，不怕挨拳头，我心里热乎乎的。
所以，就算台下只剩了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听，我就愿意为你继续唱。
只是真没想到，你就是早起被我骂做鸟人的那个货运行大老板。
更没想到的是，你一个有头有脸的上流人士竟还能带了妹子到后台来和我道歉，只为那枚戒指彩头准准的砸到了我的眉棱骨。
戏园子人多，被彩头砸到的事常有，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是你妹子砸的，更谈不上计较。但你没有避，还认了，我在你眼里看到了真诚和尊重。
程凤台，你不是鸟人，是好人。
“二爷，瞧您为了我……” 看着你唇边的破口和弄脏了的衣衫，我心里一阵阵的过意不去：“小来，拣一件我的外衣，最好的那件，给二爷穿上。”
小小戏子，无以为报，能为你驱一时寒气，保一路温暖也权当是我的一份报答吧。
“那就谢谢商老板了。” 你竟然又谢我。
“程二爷，以后您都别再提一个谢字了。您那么痛快的就答应我重修戏服，今儿还受了我的连累，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今儿的戏砸了，您得空再来听。” 我诚心诚意邀请着。
“商老板，原来您知道我啊？” 这一次轮到你没想到。
我微笑。怎么能不知道呢？早起货运行掌柜提的那一串儿你的名头，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苏绣的戏服都是搁您手上过的，和货运行已经是老交道了，怎么会不知道东家呢？” 不过人话我还是会说的，在你面前我不想失了礼数，让你看低了我。
平日里我是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觉得对，我就去说，去做了。
就像改戏。被同行闹场，被座儿起哄，被戏楼排挤，我都不怕。一出戏，来来回回，每个人都唱一个样子有什么趣儿? 所以即使单挑独斗，一意孤行，我也要试一试。
但是对着你，程二爷，我在意了。
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你救错了人。
今晚这一场，因为你，我商细蕊没白来。
程凤台(三)
商细蕊，我和台下那个泼你茶水的小混混都滚到了一起，还挨了一拳，你竟然还能八风不动的唱你的戏，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向来热闹的地方就会是非多，我知道，但我没想到的是不过改了几句戏词而已，有人就能掀了桌子，开始砸场子。更没想到，在一片混乱之中，郑会长痛心疾首地告诉我，你这个罪魁并不是初犯，水云楼因为你的“不敬祖宗”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而你却依旧在“错误的道路上” 一去不回头。
喜欢打破陈规旧俗，勇于创新，还单挑独斗不怕触犯众怒的一意孤行，我忽然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改就改呗，一百个人要是都唱一个样，那多没意思。” 我兴致勃勃。这一次春萱不见了，我只看见了你。
只是场子都乱成了这样，你却没有停下你的脚步，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变，这就是传说中的“角儿”吗？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商细蕊，我看见你了，你也要好好看看我。
“商老板，座儿都没了，你就别唱了。”
“哪儿都没了？二爷不是座儿？”
拳脚之后，我有些赌气的对来催你下场的戏楼管事瞪了眼，然后拉着察察儿坐到了距你最近的位置：“唱。唱完了算。不然我这一拳不是白挨了？”
我像土匪一样命令着，然后注意到你望向我的目光。
怎么样，这么斯文帅气的土匪没见过吧？我开心的坐下，回望你。
春萱，今晚这一趟，我似乎没白来。
台上婉转莺啼，仪态万千，而台下的你脂粉未去，拿着茶盅呛到了水，小手捂着嘴，腼腆温柔的笑着和我说话，直惹得察察儿都误叫了你“姐姐”。
可是一提到“场面”事你马上很爷们儿的撅了戏楼管事脆生生一个跟头，完全一副“爷爷不和你矫情”的做派。刚才那管事如何的袖手旁观，原来你早已看到，商细蕊，你还真是心如明镜。
只是，穿大褂儿实在是有些土气，我可以不穿吗？…… 罢了，罢了，看着你明若星子的眼睛，我说不出第二声“不”来，那就这样吧，我穿走你的衣服，让你也记得我的人情。
自此后，商细蕊，别忘了，我是程家二爷，程凤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