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风镇的失踪案有了眉目。县衙根据画楼搜出的账册，抓到了两个倒卖颜料的商贩，据他们供认，近半年来一直有人向他们收购青灰色矿石和凝神香，接头地点就在城东的城隍庙，对方总是戴着斗笠，声音嘶哑，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凝神香掺在颜料里，既能让人神志恍惚，又能让画像保存更久。”楚天佑翻看供词，指尖点在“青灰色矿石”几个字上，“这种矿石只在城南的云雾山出产，十年前沈万山失踪前，曾派人大量开采过。”
正说着，赵羽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画纸：“公子，刚在城隍庙附近发现有人在卖画，其中一幅画的正是画楼二楼的《寒江仕女图》，连颜料的色泽都分毫不差。”画纸上的仕女绿裙飞扬，裙摆的青灰色颜料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与他们在画楼见到的如出一辙。
珊珊接过画纸，忽然指着角落的落款：“这‘烟雨’二字的笔锋，和我们在画楼找到的画笔上刻的一模一样！”
三人立刻赶往城隍庙。庙会正热闹，杂耍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唯独街角一个画摊前冷冷清清。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画师，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面容苍白得几乎透明，手里握着一支画笔，正对着一张白纸发呆。他的画摊上摆着十几幅画，全是平阳县城的景致，却在最角落藏着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失踪的张秀儿。
“这位先生，”楚天佑走上前，目光落在那幅仕女图上，“这画是你画的？”
画师抬起头，眼神空洞得吓人，像是蒙着一层白雾。他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重复：“画人，画魂，画不尽世间愁……”
赵羽注意到他指尖沾着青灰色粉末，袖口还残留着淡淡的凝神香气息，立刻按住腰间佩刀：“你是不是去过城西画楼？那些失踪的女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画师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木板：“画楼？那里有最美的颜色……用魂做墨，用血调彩，画出来的人才不会褪色……”他猛地指向楚天佑，眼神瞬间变得狂热，“你身上有龙气，若能画入画中，定能让我的《百美图》永垂不朽！”
珊珊吓得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碰倒了画摊下的木箱。箱子里滚出几卷画轴，展开一看，赫然是十年前失踪女子的画像，每幅画的角落都刻着完整的火焰印记，与沈万山画中的印记分毫不差。
“沈万山是我师父。”画师突然平静下来，眼神又恢复了空洞，“他说留影术能让人永存，可他画完最后一幅画就消失了……我找了十年，终于在画楼暗格里找到他的手札，学会了调墨的法子……”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手札，上面记载着用矿石、药材和“生魂”调配颜料的方法，最后几页还画着画楼的机关图，标注着“藏画密室”的位置。“那些女子……她们自愿让我画的，她们说想永远美丽……”画师喃喃自语，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滴落在画纸上，瞬间晕染成诡异的青灰色。
“他中了颜料里的毒。”珊珊检查后脸色凝重，“这种矿石有毒，长期接触会损伤神智，加上凝神香的迷幻作用，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此时，衙役们匆匆赶来，将画师制服。画师被带走时，突然挣脱束缚，将一支画笔塞到司马玉龙手中：“画楼密室……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师父的画，不能毁……”
楚天佑握紧那支刻着“烟雨”的画笔，笔尖的青灰色颜料尚未干透，沾在指尖冰凉刺骨。他回头望向城西方向，画楼的影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画纸深处望出来，在热闹的庙会喧嚣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夜幕降临时，赵羽在画楼暗格后找到了藏画密室。密室里堆满了画轴，最中央的画架上摆着一幅未完成的《百美图》，画的最后一格空着，旁边放着半碟青灰色颜料，颜料里插着的，正是张秀儿失踪时带着的那支丝线缠柄的画笔。
而在密室的角落，他们发现了一具枯骨，骨旁散落着一枚刻着火焰印记的玉佩——那是十年前沈万山的随身之物。原来他并非失踪，而是在调配颜料时中了剧毒，最终倒在了自己毕生追求的画作旁。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画楼的窗棂，像是有人在轻轻擦拭那些蒙尘的画像。司马玉龙望着密室里的画作，忽然觉得画中女子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在摇曳的烛火中，那些凝固的笑容里，藏着的究竟是永恒的美丽，还是无尽的哀愁？答案或许只有这雨夜的画楼知晓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