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宫灯柔和。皇帝难得未翻牌子召幸任何嫔妃,信步来到了皇后的景仁宫。皇后虽有些意外,但仍保持着得体的雍容,亲自上前伺候皇帝脱下外袍。
“皇上今日怎么没去华妃妹妹那儿?”皇后语气温和,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边整理袍服边道,“华妃妹妹不日就要晋封位份,皇上于情于理,也该多去瞧瞧她,让她欢喜欢喜。”
皇帝任由她伺候,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昨日便是翻的她的牌子,今日就算了。”他顿了顿,似是不经意地转换了话题,声音沉了几分,“朕听闻,前几日请安时,华妃言语很是不敬,嚣张得很?”
皇后手上的动作未停,将袍服交给一旁的宫女,转身拿起温热的帕子递给皇帝净手,脸上依旧挂着宽容大度的微笑:“华妃的性子,皇上您还不知道吗?一直都是这般直来直去,心高气傲的。臣妾身为皇后,统领六宫,若事事与她计较,反倒失了气度。她那些话,臣妾只当是没听见,过去了便罢了。”
皇帝擦着手,目光落在皇后看似平静的脸上,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她一同在床榻边坐下:“这些年,委屈你了,宜修。”
这一声“宜修”和“委屈”,让皇后心头微颤,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再抬眼时,已是十足的贤良体贴:“皇上言重了。臣妾是皇上的正妻,夫妻本为一体,自然要同心同德。臣妾自知……没有纯元姐姐那般温柔可人,能得皇上全心爱重,”她提到姐姐时,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怀念与自谦,“但臣妾既居后位,定会竭尽所能,为皇上管理好后宫,不让这些琐事烦扰圣心。再说,如今还有淑贵妃妹妹从旁帮衬,她性子爽利又识大体,臣妾也不算太吃力。”
皇帝听着她这番话,拍了拍她的手背,沉默片刻,似在权衡。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切入今夜真正的来意:“说到帮衬……华妃此次晋封,风头必然一时无两。宫中,总需有人能在一旁警醒着,平衡着,以免她失了分寸,愈发骄纵。”
皇后心中一动,已然明了皇帝绝非无故来此,更非单纯抚慰。她顺着话头道:“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目光微沉,道:“敬嫔冯氏,入宫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安分守己,性子也沉稳,从不爱生事端。朕瞧着,她对你这皇后,也一直是恭恭敬敬,恪守礼数。”
皇后瞬间完全明白了皇帝的意图。端妃被华妃磋磨得早已形同虚设,惠贵人沈眉庄经落水一事后也失宠沉寂,宫中出身尚可、资历又老、且与华妃并无密切关联的嫔妃,确实只剩下一向明哲保身、却又因无宠而无需太多顾忌的敬嫔了。晋封敬嫔,既是对华妃的一种无形警示和制衡,也是给后宫其他安分之人一个信号,更是对她这个皇后治理六宫的一种支持——毕竟,敬嫔是公认的“皇后党”。
她心中迅速盘算利弊,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恭顺地应道:“皇上思虑周全,敬嫔妹妹确是最妥当的人选。”
皇帝见她一点即透,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去办便是。”
烛火噼啪轻响,帝后二人并肩坐在榻上,看似夫妻闲话,三言两语间,却已定下了后宫格局的又一次微妙变动。温情脉脉之下,尽是深宫之中无处不在的算计与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