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敦亲王福晋便依召早早来到了永和宫。殿内暖意融融,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乌希哈端坐于主位之上,身着常服,气度雍容。
“福晋近日可好?”乌希哈含笑开口,语气温和,如同寻常叙旧。
敦亲王福晋连忙起身,恭敬回道:“托娘娘洪福,妾身一切安好,劳娘娘挂心。”
“那便好。这是新进贡的雪顶含翠,福晋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乌希哈示意宫女奉茶,姿态从容。
敦亲王福晋双手接过茶盏,浅尝一口,赞道:“娘娘宫里的茶,自然是极好的。”她放下茶盏,心知肚明今日所为何来,与其等贵妃开口,不如自己主动提及,也显得坦诚些,“娘娘今日特地召妾身入宫叙话,想必是为了我家王爷与张大人之间的那点不愉快吧?”
乌希哈见她不绕弯子,便也直入主题,神色稍正:“福晋是明白人,本宫也就不虚言了。为了此事,皇上甚是烦恼,连日来寝食难安。一边是朝廷法度、言官清议,一边是兄弟手足之情,皇上夹在中间,实在为难。只盼着王爷能体谅皇上这片苦心,莫要让皇上再为难下去了。”
敦亲王福晋叹了口气,面露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恭顺:“不瞒娘娘,此事发生后,妾身在家中早已多次规劝王爷。王爷他……性子是倔了些,心里也知道此番行事过于冲动了,只是这面子上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来,拉不下脸来。如今既然劳动娘娘亲自过问,又蒙皇上如此顾念兄弟情分,妾身回去后定当竭力劝说。想必王爷……也不会真让皇上和娘娘失望的。”
乌希哈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她目光扫过殿内侍立的宫人,轻轻挥了挥手。宫人们会意,立刻屏息静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掩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重而私密。
乌希哈这才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变得格外严肃:“除了张大人这件事,今日召福晋前来,还有些体己话,关乎王爷前程身家,不得不提醒福晋。”
敦亲王福晋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今日的重点,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凝神细听。
“皇上……对于王爷私下与年羹尧将军往来过密之事,已有所察觉,并且,甚为不悦。”乌希哈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福晋心上,“福晋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王爷若是再如此不知收敛,继续与年羹尧牵扯过深,皇上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话如同惊雷,震得敦亲王福晋脸色发白,她立刻从座位上滑下,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惊惧:“娘娘!求娘娘明示!求娘娘指点一条明路!”她深知,与权臣勾结是帝王大忌。
乌希哈起身,亲自走上前,弯腰将敦亲王福晋扶起,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福晋快请起。本宫与王爷自幼在宫中相识,一起长大的情分,王爷心里那点不甘与盘算,本宫岂会毫无察觉?想必福晋日日与王爷相伴,更能从中看出些端倪。只是,年羹尧此人,绝非王爷可以倚仗的良木!”
她目光锐利,继续剖析:“年羹尧如今仗着军功,行事越发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所谓盛极而衰,他如今站在风口浪尖,日后下场如何,福晋细想便可明了。当年他虽有从龙之功,可如今呢?他可还有半分为人臣子的恭谨之心?王爷与他结交,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届时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敦亲王福晋被这番话吓得心惊肉跳,连忙道:“娘娘金玉良言,妾身……妾身也时常规劝王爷,奈何王爷他……他总是听不进去,左耳进右耳出,妾身一介妇人,实在是无奈啊!”
乌希哈坐回主位,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但话语中的警告意味更浓:“今日,本宫只是看在旧日情分上,私下提点几句。若是他日,皇上对王爷的忍耐到了极限,届时降下的,可就不是本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了,而是雷霆之怒,王法无情!”
她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看似恩典,实则隐含深意的消息:“其实,皇上顾念骨肉亲情,有意加封王府的郡主为和硕公主,享公主尊荣。福晋是明白人,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历来受封公主、郡主的宗室女,哪有一直养在宫外的道理?无一不是接入宫中,由皇后或高位妃嫔亲自教养。若王爷依旧我行我素,不识时务,那这就不再是有意而是圣旨了。”
这话里的威胁,几乎不加掩饰。将女儿接入宫中,名为恩宠,实为质子!敦亲王福晋瞬间冷汗涔涔,彻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再次深深一拜,声音带着颤抖与决绝:“娘娘的苦心与警示,妾身铭记于心!定当一字不差,转告王爷!绝不敢辜负娘娘今日保全之恩!”
乌希哈看着她惊惶的神色,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缓和了语气:“如此,本宫便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