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肉朋友我是一个都没有。有朋自远方来那是必须要喝酒的。远方的朋友登门造访必须要设宴,不用说,那必须要我来买单,地主之谊嘛。和女士一起吃饭,我也必须要买单,男人的风度嘛。除非朋友欠我的人情了,非得要请我吃饭不可,推卸不掉的情况下,那我就不买单了。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我懂。
不过,有一次我跟女士一起吃饭我没买单,让我真的尴尬了。
说起来这位女士也不是外人,失散三十多年的战友加初恋。有一天我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我问她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她说还以为我还在天津乐团呢,结果天津乐团人事科告诉她,我调到战友歌舞团了,我的商调函上有战友歌舞团政治处的电话。她从政治处问到我家的电话。我很感动,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找到我。
她在深圳了,言谈话语中我知道她在改革的前沿阵地打了胜仗;成了大老板大富婆了。她说有机会去深圳一定要找她聚聚。我也很想见她一面,我们分别的太久太久了。
我们去广东演出的机会很多,每年都去。去最多的是广州,其余什么梅州,番禺,顺德,江门,珠海,港澳……港澳还没回归的时候就去过好几趟了。
我很实在的了,在一次去广州演出结束后,大队伍从广州回北京,我呢,请了假,坐大巴去深圳,然后自己就从深圳直接回北京。我是这么个安排。
从感情上讲,我是巴不得去深圳见她一面呢。从虚荣心来说,人家毕竟是辉煌了。在她的面前自己多少感到有几分寒酸。手上没有握着大哥大,腰里也没有胯着BB机,家里的座机还是刚装上不久。男人在女儿面前能撑住面子的就是麻儿宁,女人在男人面前美貌是撑住面子的利器。多少款爷在漂亮女人的面前都是软骨头。她呢?不光是款婆,还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脸蛋儿。
宽敞明亮的大巴从芭蕉林旁边的高速上飞奔,我的心里有几分幸福,更有几分兴奋。听说深圳的葡萄都五十块钱一斤。广州推车的小贩卖那上好的荔枝才要四块。北京的荔枝得要九块多钱一斤呢!上大巴之前我给她买了两大把荔枝,这也是我觉得能拿出手的东西了。再说了,她也不是外人,我始终把她当自家亲人看待。七七年的时候,她在青海上大学,放寒假她连自己在沈阳的家都没回,直接来天津,在我家过完春节才走的。从那开始我就认定她是我的媳妇了,可是我都不知道怎么捣鼓的,本应属于我的媳妇,怎么就给别人生了两个孩子。想到这我都有回去的念头。家里的小女还等着我给她带回去的芭比娃娃呢,我怎么就来这干这种事呢?!
不管我怎样的胡思乱想,车轮在飞奔是不可阻拦的。上午十点吧,我就到她的办公室了。把我的行李箱放在她的办公室,然后她就带我去水库公园了。
我感觉她不像老总,一个套间,里屋大得很,有个大板台,她在外屋,办公桌远不像老总用的桌子。我估计她有可能就是个老板的秘书。咳!不管怎样,这些与我没多大关系。我盘算着晚上七点的火车是否有票,实在不行我去找车站军代处,请军代表给我搞一张去北京的卧铺。
在水库公园玩了一会儿,我们就去吃中饭了。
这次见到她我总觉得不是原来那个她了,也不是我在心中勾勒的那个她了。不仅是外形变了,内在的感觉也不一样了。朋友十年不见一定要重新了解,我们这都三十年没见了。三十年不变的也许还是那个爱,也许还是那种牵绊。可眼前的这个她,我总觉得有点虚,或者说是些虚荣,这是过去那个纯洁美丽的她吗?是有些不一样的呢。
我们走到了一个大排档,她驻足往里看,我说就这吧。她也没反对,在这里要了两个排骨米饭。深圳的大排档是先买单后吃饭。那是她买单的。吃完饭在她办公室又说了一会儿话,我俩就去火车站了。晚上七点的火车,到军代处不到半小时就把票子搞定。五点钟我们找个牛肉面馆,一人吃了一碗牛肉面,一碗面四十五块钱。深圳的物价比北京高的太多了。我不是吃不起深圳的饭,我也不是忘了和女士吃饭男人买单的风度。我是觉得,她都是大款婆了,不远千里我到她的地盘儿,我吃她请的饭也没毛病吧?!谁让她跟我炫富呢?!可是不然,我想错了,也做错了,转年我到广州演出,又去深圳找她的时候,她却躲着不见我了,我只好乖乖的自己去了火车站,在深圳空转了一圈回北京了。事后我在琢磨这个事,什么原因呢?是不是她装富婆,实际上她的生活并不富裕呢?哎呀,如果这是这样那我可是太尴尬了,我可是太不应该了。我怎么跟别人吃饭都抢先买单,怎么跟她就不讲风度了呢?!这种悔过,一悔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