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漫过雨巷（新篇·续二十六）
刘村的消息是托货郎捎来的，一张揉得发皱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石缝里长不出庄稼，连山羊都啃不到像样的草，求青禾姑娘来看看。”纸条末了还沾着几粒褐色的石砾，像是从村旁的坡地上随手捻来的。
青禾把纸条铺在案上，旁边摊开的是货郎手绘的刘村地图——满纸都是密密麻麻的“△”，代表着遍布的碎石堆，仅在村后有条干涸的河床，像道裂开的伤疤。“远志耐旱，根系能扎进石缝里；枸杞耐贫瘠，枝桠还能挡风。”阿芷凑过来，手里拿着晒干的远志根和枸杞果，“就是得先把石砾归拢，不然种苗扎不下根。”
小石头早已磨好了新的刻刀，正对着木牌比划：“这次要刻远志的细叶和枸杞的小果，还得在背面留大片地方，写刘村的石砾地改造法子！”温情则在收拾行囊，把铁锹、麻绳塞进布袋，又额外装了几包生根粉：“石缝里土少，种苗得先泡足生根粉，成活率才高。”
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骡车就载着种苗、工具往刘村去。越靠近刘村，路边的碎石越多，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啃咬坚硬的土地。刚到村口，就见几个村民蹲在石堆旁，手里攥着干瘪的草籽，见了青禾一行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很快暗下去：“姑娘，俺们这地全是石头，怕是连草都不愿长。”
村长老刘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比石缝还深，他领着众人往村后走，脚下的石砾硌得人发疼。“这河床去年还有点水，今年开春就干了，”老刘指着干涸的河床，“坡上的石砾堆，风一吹就滚，种啥都被砸得稀烂。”青禾蹲下身，捡起一块石砾，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表面：“先清石砾，把大块的归拢成埂，小块的掺进土里，既能保墒，又能让根系透气。”
老张已经扛起铁锹，往石堆走去：“俺们先在坡上开条‘石垄’，把大块石砾垒在垄上，挡住滚动的碎石，里面再填掺了腐叶的土，就能种苗了。”小石头跟着村民们捡石砾，还不忘教孩子们分辨远志和枸杞的种苗：“这叶子细的是远志，那带小刺的是枸杞，可别弄混了！”
阿芷则带着女人们处理种苗，把远志根泡进生根粉水，又把枸杞苗的断枝剪掉：“枸杞枝桠脆，断了的枝插在土里也能活，别浪费了。”温情在河床旁转悠，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河床底部的湿土：“这里有潮气，咱们挖条浅沟，把雨水引到坡上的石垄里，就能省不少水。”
老刘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蹲在石垄旁，小心翼翼地往石缝里填腐叶土：“俺们以前也试着种过庄稼，可石砾太硬，种苗刚冒芽就被碎石砸死了。”青禾递给他一把枸杞苗：“枸杞枝桠有刺，能挡住小碎石，等枝桠长密了，石砾就滚不下来了。”
中午歇脚时，村民们端来掺了野枣的米汤，碗边还沾着几粒石砾。老刘捧着碗，喝得小心翼翼：“俺们村穷，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姑娘们。”温情笑着把带来的沙棘酱抹在馒头片上，递给他：“这酱配馒头好吃，您尝尝，等枸杞结果了，咱们还能做枸杞酱。”
接下来的几天，刘村的坡地上满是忙碌的身影。老张领着村民垒石垄，石垄像一道道灰色的城墙，把散乱的石砾牢牢挡住；阿芷教村民给远志搭简易支架，怕风把细弱的茎秆吹断；小石头则在每株种苗旁插了木牌，正面是植物图案，背面写着养护要点；温情则带着人在河床旁挖浅沟，沟里铺了层碎秸秆，防止泥土流失。
离开刘村时，坡上的石垄已经垒了大半，远志苗和枸杞苗种在石垄间的土槽里，嫩绿的芽尖从石缝里钻出来，像是在试探着触碰阳光。老刘捧着袋晒干的野枣追上来：“姑娘，这野枣虽小，却甜，您带着路上吃，等枸杞结果了，俺们准给雨巷送最好的！”青禾回头望，灰色的石垄间，点点新绿在风中摇晃，像是在贫瘠的土地上点亮了希望。
立秋这天，雨巷收到了刘村的消息。老刘托货郎带来封信，信里说：“远志苗活了七成，枸杞苗也冒了新枝，河床的浅沟还存了场秋雨，石垄里的土也比以前松了！”小石头把信读给众人听，又在新刻的木牌背面写下消息，挂在药铺墙上，和赵村、王村的木牌排在一起：“就差两个村，绿地图就满了！”
阿芷正在炮制新收的远志根，药香在铺子里弥漫开来：“刘村的石砾地适合种沙棘，明年带些沙棘苗去，和枸杞混种，既能固土，又能收沙棘果。”温情则在熬煮枸杞茶，茶汤橙红透亮，飘着淡淡的果香：“这茶能明目，等冬天冷了，给刘村送些，让村民们暖暖身子。”
霜降那天，老刘踩着薄霜来了，怀里揣着串晒干的枸杞，颗颗饱满，泛着暗红色的光。“青禾姑娘，您看这枸杞，俺们自己晒的，甜得很！”老刘把枸杞递过来，又从口袋里掏出块土：“这是石垄里的土，您摸摸，比以前细了，能捏成团了！”青禾捻开泥土，里面混着细小的枸杞根须，还有几粒远志籽的壳：“明年开春，咱们再在河床旁种些杨树，既能挡沙，又能固土。”
开春后，骡车再去刘村时，坡地已经换了模样。枸杞枝桠上冒出了新绿，远志的细叶在风中摇曳，石垄间的土槽里，还长出了几株野生的狗尾草。老刘领着村民在石垄旁种沙棘苗，脸上满是笑意：“阿芷姑娘教的法子真管用，枸杞长得旺，远志也快能采收了！”
青禾蹲在石垄旁，看着枸杞的根系已经扎进石缝深处，满意地点头：“再种些黄芪，和远志搭配，都是药材，秋天准能卖个好价钱。”小石头在新栽的黄芪旁插木牌，嘴里哼着小调：“绿地图又添一块，下次该去北边的陈村啦！”
芒种时节，刘村的坡地成了别样的景致。枸杞结了串串青果，远志的茎秆长得齐膝高，沙棘苗也冒出了尖尖的嫩芽。村民们正忙着给远志除草，老刘端来新泡的枸杞茶，茶汤清甜：“城里药铺的人已经来订远志了，说俺们种的药材成色好！”
七夕的雨巷，灯笼比往年更艳。刘村的枸杞、远志，赵村的酸枣、知母，王村的沙棘，堆满了药铺院子。青禾展开新的地图，红圈已经画到了北边的陈村：“陈村多湿地，适合种菖蒲和薄荷，明年咱们就去那。”
阿芷靠在药柜旁，看着墙上挂满的木牌，每个木牌都记录着一个村庄的改变。茶雾漫过窗棂，药香混着枸杞的清甜、远志的微苦，飘出雨巷，飘向北边的陈村——那里的湿地，正等着被绿意覆盖，等着药香漫过每一寸湿润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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