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漫过雨巷（新篇·续三十）
霜降过后的第一场雨，裹着山间的寒气，淅淅沥沥落了整夜。李石柱天没亮就醒了，披件粗布短褂往院外走，脚刚踩进泥地，就被身后的动静叫住——是青禾，手里攥着张叠得整齐的油纸，油纸下裹着两株带着晨露的金银花苗。
“这是阿芷托人从城里捎来的，说耐寒，雨停了种在蓄水池边正好。”青禾把花苗递过去，指尖沾着点泥土，“她还说，城里药铺要在镇上设个收药点，以后咱们不用再赶大早往城里送，省了不少路。”李石柱接过花苗，指腹蹭过嫩绿的叶片，心里暖得像揣了团火。去年这时节，他还在为过冬的粮食犯愁，如今不仅仓里有米、兜里有钱，连种药材的路子都越走越宽，这日子，像是从苦水里捞出来，泡进了蜜罐。
雨停时，晒谷场已经聚了不少人。张嫂领着几个媳妇，正把晒干的黄芩籽往布袋子里装，见青禾来，忙掏出个布包递过去：“这是俺们挑拣出的好籽，你给阿芷捎带去，让她看看俺们种的黄芩，成色不比城里药圃的差！”旁边的毛豆蹦蹦跳跳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木牌，木牌上刻着“金银花”三个字，边缘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木屑：“青禾姐姐，等花苗长出来，我就把这木牌插在边上，跟柴胡的木牌做伴！”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新修的引水渠上，渠水泛着粼粼的光，顺着地势往药田里流。李石柱领着男人们在渠边挖坑，青禾蹲在一旁，教女人们辨认金银花苗的根系：“这白根须多的是壮苗，种的时候别埋太深，露点头在外面，容易活。”王婶学得认真，手里的小铲子轻轻扒拉着泥土，嘴里念叨着：“明年这时候，渠边就该开满金银花了，到时候摘了花晒干，又是一笔进项。”
正说着，远处传来骡车的铃铛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赶车的是镇上药铺的刘掌柜，车板上堆着几个大木箱子。刘掌柜刚跳下车，就笑着朝李石柱拱手：“李老哥，我这是给你们送好东西来了！”他打开木箱，里面是崭新的竹筛、陶缸，还有几本线装的药书，“这些筛子用来分拣药材，比你们原先的粗布筛子好用；陶缸能存干货，防潮；这药书是城里老中医编的，上面写着药材的炮制法子，你们照着学，药材能卖更好的价。”
李石柱接过药书，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摩挲，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想起去年刘掌柜来收药时，见他们用破麻袋盛药材，还皱着眉说“品相再好，装在这袋子里也掉价”，如今却主动送来这些物件，这变化，都是药材给李村带来的。
傍晚时分，烘干房的地基总算打好了。男人们坐在田埂上抽烟，女人们端来熬好的薄荷茶，孩子们围着骡车，好奇地摸着眼生的竹筛。刘掌柜喝着茶，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忍不住感叹：“去年我来的时候，村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草动，如今倒好，连孩子们的笑声都比别处亮堂。”李石柱笑着接话：“这都是托了药材的福，托了你们这些贵人的福。”
夜里，李村的灯火比往常更亮了些。王婶家的灶房里，薄荷茶的清香混着红枣的甜气，飘出老远；张嫂在灯下缝着新棉袄，针脚里绣着小小的柴胡图案；李石柱坐在院门口，就着油灯看那本药书，时不时在纸上记些笔记——他要把有用的法子都记下来，等明年教给更多人。青禾站在蓄水池边，看着水里的月光，忽然想起阿芷说过的话：“药香能漫过雨巷，也能漫过贫瘠的土地，只要有人肯种，希望就不会断。”
没过几日，镇上的收药点就开张了。李石柱领着村民们去送第一批药材，看着刘掌柜把银圆一一递到大家手里，张嫂笑得合不拢嘴：“俺家娃的学堂费有着落了！”毛豆拉着小石头的手，指着收药点门口的木牌：“石头哥，你看，这木牌上也有柴胡叶，跟咱们村的一样！”小石头点点头，心里想着，等明年，他要刻更多的木牌，刻上金银花、黄芩、甘草，让更多地方都有药香。
转眼到了冬至，李村下起了第一场雪。雪落在药田里，盖着绿油油的麦苗，也盖着刚种下的金银花苗。村民们聚在烘干房里，一边分拣药材，一边说着来年的打算——有的想多种些甘草，有的想学炮制薄荷，还有的想跟着货郎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别的村庄是怎么种药材的。李石柱看着大家热火朝天的样子，忽然觉得，李村的药香，不仅飘出了雨巷，还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雪停时，青禾收到了阿芷的信。信里说，城里的药铺要跟李村长期合作，还要派师傅来教大家种更多的药材；信的最后，阿芷还画了一株小小的柴胡，旁边写着：“药香漫过雨巷，希望漫过山川。”青禾把信念给大家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眼里闪着光——他们知道，只要接着种下去，李村的药香，会飘得更远，会让更多的村庄，都长出满是希望的绿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