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开着伊兰特,载着支湃和桃子直奔后山赌场,因为他之前去过,所以轻车熟路,车开到半山腰,一排不太显眼的窑洞近在眼前。支湃因为车上坐有女士,所以没抽烟,一直憋着忍着,眼瞅着到了地方,他开了车门下车点烟,李四找地方停车。
支湃的烟刚点上,有两个獐头鼠目的小伙就从窑洞里跑了出来:“干嘛的?这是私人场所,赶紧滚蛋!”
支湃也没说话,抽着烟环顾山下风景,俩小伙气急败坏:“特吗的,跑这儿来看风光了?”“活腻味了吗?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界?”
不远处桃子喊了一句:“招子放亮点,这是大掌柜请来插旗的。”
俩小伙循声看见了桃子,顿时矮了半截,颠颠儿跑过去:“哎呦,桃姐,你怎么来了,听说军哥被人接了财神,成了绿票秧子,有这么回事儿吗?”
桃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俩小伙头前引路,李四小声问支湃:“没想到吧,这娇滴滴的少奶奶,竟然也是满嘴黑话,江湖气十足。”
支湃问:“四哥,你能听懂吗?”
李四解释道:“当然能。掌柜的就是当家的,插旗的就是寻找目标的人,接财神就是绑架,秧子就是人质。”
支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暗道:“开的是非法的赌场,说的就是江湖黑话,看来,干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门道。”
进了窑洞正中间的门,里边凉风习习,让人恍如隔世。本来山上就比平原凉快,再加上窑洞里的过堂风混合着空调的凉气,一下子就把外边的酷暑闷热给遮掩了。
窑洞里不是很宽敞,几张桌子,一溜儿真皮沙发,墙角两个高高的胆瓶,实木的茶几上的茶杯分外显眼,这茶杯足有三尺高,转圈写了一行字:可以清心也。
李四有些奇怪,怎么弄了这么一个小水缸一样的茶杯当摆设啊?他问道:“桃子,这茶杯有什么讲究吗?”
桃子摇摇头:“我也不懂,这里的装修是小军他爸把关负责的。”
支湃笑道:“依我看,只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李四嘿嘿一笑:“我是大老粗,看不出来到底哪里雅了。”
支湃仔细解释道:“这五个字是回文倒转连环诗,无论你从哪个字开始读,都能连成一句话。分别是: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
听支湃这么一解释,桃子和李四恍然大悟,一旁的两个毛头小伙相互嘀咕:“特奶奶的,念过书就是好,咱哥俩见天在这儿呆着,一点也没看出来。”“可不是嘛,我还纳闷呢,弄这么个成了精的大尿壶怪磕碜的。”
桃子吩咐道:“你俩别嘀咕了,把门打开。”
俩小伙走到墙角巨形胆瓶旁边,合力扭动胆瓶,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嘎啦嘎啦”声,支湃面前的墙缓缓分开,里边才真叫是别有一片洞天。
李四咋舌道:“我的乖乖,难不成这后山整个都是被掏空的?”
只见这里足有五百平米,犹如一座豪华的宫殿。整个赌场的的底色全都是土豪金色,明亮夺目,神气十足。
天花板和墙壁古典瑰丽,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壁画。钻石般闪烁的水晶灯,满铺的红地毯烘托着场内的堂皇气派。
老虎机、百家乐、骰宝、21点、牌九、梭哈、扎金花、赢三张、顶牛牛、德州扑克、啤酒机、麻将桌……你能想到的赌博方式,这里应有尽有。可唯独没有人。
支湃问:“桃子,是因为小军出事儿了,所以这里暂停营业吗?”
桃子摇头回答道:“不是,这里有专职的经理,没有客人是因为这里毕竟不是澳门,不是拉斯维加斯,做不到24小时经营。再等几个小时,下午四点正式营业。”
正说着,有人从背后走了过来:“小桃来啦,听说你带来新客人了?”
桃子扭身给介绍:“这位是赌场的王经理,这位是何伯伯请来的高人,他叫支湃,给赌场看看风水。”
王经理握着支湃的手:“总算有高人来给把把脉、掌掌眼了,真他妈的邪门,来,坐。”
众人坐在沙发上,王经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这场子一直运转很正常,来的客人都是熟客,不接待生人,除非熟客给介绍给担保。可就在几天前,来了一个醉鬼,每天喝的五迷三道,来这儿玩德州扑克,玩梭哈,每次都赢走三万五万的。而且,每天到点就来,风雨无阻。”
支湃问:“会不会有内鬼?”
王经理摇头:“绝对不会,我们这儿的所有人员,那都是身家性命押在赌场里了,给的工资待遇超级高,而且,我们也都认真排查了,不会是内鬼里应外合干的。再说了,那醉鬼最喜欢玩德州扑克,他赢的钱也都是其他客人的,我们赌场只负责抽成儿,没什么损失。”
李四插话道:“既然赌场没损失,那就不用着急上火了吧?”
王经理一摆手:“可不能这么说。很多客人都觉得有猫腻,因为那孙子喝的醉醺醺的,走路都不稳当,到这儿就瞎玩儿,可这酒蒙子就跟神鬼相助一般,跟他一起玩的客人一顿狂输,时间长了,大家都以为是我们赌场跟他配合作弊呢,这哪行啊!”
支湃问:“再具体一点,他有什么本领?”
王经理一咧嘴:“狗屁本领啊,这儿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土老帽,赌品特别差,人品也好不到哪儿去,赢了钱也不打赏服务员,对我们的荷官骂骂咧咧,还骚扰我们这儿端酒的小姑娘,什嘛东西,可这家伙也不知道是真人不露相还是傻人有傻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赢。”
支湃皱着眉头,他知道,十赌九诈,这醉鬼肯定有问题,支湃道:“王经理,你再说详细一点。”
王经理靠在沙发背上:“就拿昨天夜里来说吧,这小子玩诈金花,城关镇的箱板厂老板姓甄,甄老板摸到了三个K,这可是豹子,而且是大豹子,一把押下去五万,您猜怎么着?”
李四抢答道:“那醉鬼手里是三个尖儿?”
王经理一拍桌子:“要真是仨尖儿我也认了!可这小子手里是235!”
支湃和李四都是一愣,桃子不太懂,问道:“2 3 5 是大 是小啊?”
李四给她解释道:“这就跟玩斗兽棋一样,大象吃老虎,老虎吃狼,狼吃狗狗吃猫,猫吃耗子,但反过来,耗子能钻大象鼻子。三个尖儿就是大象,235 就是那老鼠!”
桃子听明白了:“那他胆子也太大了!”
王经理大骂:“谁说不是呢,这狗日的,绝对不是走了狗屎运,他肯定有诈,但是谁也弄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使得诈。”
李四问道:“难不成有高科技的眼镜,我看那些赌片里,有能扫描成像的。”
王经理差点哭了:“气人就气人在这儿呢!今天晚上,你瞧见他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这小子穿一个跨栏背心,大裤衩子,人字拖,手上没戒指,脖子上没项链,眼睛上没有眼镜,裤腰带还是绳子编织的,扫描个屁呀,你说多气人!”
支湃问:“所以,你们怀疑有鬼?”
“只能是活见鬼了,要不然没有别的可能。”王经理一语断定,往头上一指:“赌场里三十多个摄像头,我把监控视频看了好几遍,从他进门到他走,还有他玩牌的每一个细节,我都不放过!可这小子狐狸尾巴就是不露出来,一点毛病和把柄都没有,本来我和小军要一块儿去应付这个事儿,小军又出事儿了,整好你们来了,赶紧给出个主意吧。”
支湃回道:“这个事儿特别简单,今天晚上就能知道。”
王经理大喜:“今儿晚上就能知道这小子怎么作的弊?”
支湃摇头:“我说的是,今天晚上就能知道,这里有没有鬼!”
王经理试探着问道:“难不成何老先生家里的女鬼,是您给降服的?”
桃子点头:“没错,就是他,我们亲眼得见。”
王经理肃然起敬:“那这个事儿就有谱了!我冒昧的打听一句,您是不是有阴阳眼啊?”
支湃忽然想起了呼延秀,呼延秀温柔贤淑的面容浮现在眼前,一颦一笑都透着那么懂事,对关婷一点嫉妒心都没有。他们现在在哪呢?是否也会想起自己呢?
支湃陷入回忆之中,王经理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我顺嘴胡咧咧的,你别往心里去。”
支湃回过神儿来:“噢,不不不,我刚才走神儿了,我没有阴阳眼,不过,我有朋友,他研制了一盏显魂灯,但凡是有妖魔邪祟恶魂恶灵在这里,马上就能显形。”
王经理一听,这年轻人纯粹放屁呢吧?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看来,是来这儿蒙事的,他又不好意思戳破,尴尬的讪笑:“噢,是嘛?”
桃子把脸一沉:“不但是,而且是,何伯伯、小军还有我都是亲眼所见的。”
王经理吃惊不小:“真有啊?那可太好了!您先这边请。”
支湃跟随王经理走下场,王经理指了指三把凳子:“扎金花,梭哈和德州扑克,他分别坐在这几个位置,从来不换,位置不对,宁可不玩儿。”
支湃点头,分别坐在三把凳子上,前后左右观瞧,并没有特殊之处。支湃说道:“晚上,我带着朋友再过来。”
王经理点头应允:“进门以后,您先到柜上领三万的筹码,下场也随意玩几把,这样可以近距离观察醉汉。”
李四开着车,支湃靠在副驾驶的车窗旁,静静看着路两旁倒退的树木,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自己在商郡的赌场里一掷千金,震惊所有人,可能当时赌场的人也觉得自己是鬼魂附体吧,如霜现在在哪儿?她和关婷的仇恨是否已经解开了?此刻的如霜有没有想到自己?
车载收音机里放着一曲小海的《女朋友》,支湃呆呆地走神……
她是我的女朋友
比我小四岁的女朋友
那最好的时光是因为有你
遇见你才有之外的风景
我的女朋友
比我小四岁的女朋友
如果有一天 你真的要离开
留在这座城市里
也就没有了理由
支湃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个女孩的模样,这个女孩高梳马尾辫,脸上不施脂粉,清纯而又有些邪恶,干练而又不失柔情,支湃心里一惊,自己想到的竟然不是叶子、不是思晨、如霜,而是书雅?why?
支湃自我安慰道:“我和书雅两面之缘,最多只能算朋友,忽然想起她,是因为自己思念莫小则、韩鬼、钱串子那些朋友了,我现在身边也有不错的朋友啊,黎结巴就是一个。”
伊兰特停在鹤顶红院门外,支湃走进院子,就瞧见黎结巴和魏太监想连体婴儿一样,捧着手机脑袋凑到一起,正嘿嘿傻笑。
支湃暗叹一声:“哎,这个傻缺玩意儿。你说之前的日子里,自己万事不操心,出什么事儿都有莫小则顶着,那个时候自己就像这结巴壳子一样无忧无虑,现在天塌下来得自己顶着,这哪儿说理去。”
黎结巴一眼瞧见了支湃,点手招呼:“哎哎,快,快,快来看!”
支湃凑过去低头一瞧,只见魏太监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监控摄像头的实时返回画面,这是一处大商场,人来人往,顾客如流。摄像头的位置正在扶手电梯正上方,从这个位置能看到很多姑娘胸前乳沟的风光。
黎结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本,本来挺,挺讨厌夏天的,可,现在看来,还,还是夏天好,风,风光无限好。”
支湃踢了他一脚:“瞧你那点出息。”
黎结巴不干了,站起身:“怎,怎么说话呢?啊?你,你跟四哥,去,去赌场,不,不带我俩,你们,吹,吹着小空调,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我,我俩在这儿闲的,蛋,蛋,蛋疼。那还不得,找,找,找点乐子?”
支湃一惊,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四哥去赌场了?”
黎结巴一撇嘴:“什么事儿能,能瞒的了我呀,我还知道,是,是那个,桃子带你俩去的!我是运筹帷幄之中,决,决,决……”
“决你妹儿啊,别扯犊子,赶紧说实话,你怎么知道的!”支湃不耐烦地问道。
黎结巴嘿嘿一笑:“这个魏太监,他,他,他太牛逼了,他能入侵各个地方的摄像头,那天四哥和贺姐说,赌,赌场里特别豪华,太监就,就惦记上了,他今儿就破解了,入侵了,整好就看见你俩了,谈妥了呗?给,给多少钱呐?”
支湃又蹲下身:“太监,你真能入侵到赌场的摄像头?”
魏太监得意得抬起头:“当然了,各家各户,大商场小卖部,政府机关,银行别墅,都没问题,这算什么,我大学里就能完成的事儿,小儿科,小菜一碟,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不知道摄像头有后门儿,而且也不改初始密码。”
黎结巴打断道:“别,别显摆了,有,有本事,你把女澡堂给我看看,我就佩,佩服你!”
太监瞪了他一眼:“你跟我师父一个癖好啊?哎,对了,市郊有温泉,泡温泉的很多姑娘身材不错,你要不要看三点式?”
黎结巴非常兴奋:“太,太好了,我就喜欢这,这个调调儿。”
俩人又凑到一起脑袋碰脑袋寻找无限风光去了。
支湃脑子里急速运转:“难不成赌场里那个醉鬼也能突破进赌场的监控摄像头?可是外边的人靠什么传输信息呢?”
支湃决定,去正房屋找凌无为问一问,有没有人能修炼成透视眼,他快步走进了正房屋,眼前的一幕比看温泉浴的姑娘还刺激:老凌头左手捧着手机正在看美女直播,右手搂着贺姐的腰,上下其手不老实,嘴里念叨着:“这小姑娘就是咱当地的,我每天给她打赏好几百,我一进直播房间,她都管我叫无为哥哥。”
贺姐依偎在老头身边:“你个老不死的,真没羞没臊。”
支湃捂着眼睛退了出来,回到厢房屋里打开空调闭目养神,正胡思乱想呢,门一开,走进来一人。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小军。
小军脸上又挂了彩了,而且嘴唇上、舌头上都是黑色的,就像中了毒一样。他有些羞愧的看着支湃:“支湃大哥,我伯伯让我来给你赔不是,你别怪罪我了,我年纪小,不懂事。”
支湃站起身递给小军一支烟:“他们把你放了?”
小军点上烟,又点点头:“妈了个逼的,你等我抓住他们,我千刀万剐了这帮兔崽子。”
支湃问:“你知道是谁干的?”
小军摇头:“不知道,他们把我揍了一顿,按在地上让我用舌头给他们舔鞋,你看我这嘴,这鞋油洗都洗不掉,特吗的!”
支湃安慰道:“人没事儿就好,我今天下午去你赌场了,今天晚上,我去验看一番是否有鬼。”
小军低着头抽着烟:“我对你和结巴,是那样的态度,出了事儿了,你还帮我,还抓空去看赌场,我真特么不是人。”
小军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支湃赶紧拦住:“行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对了,你们家赌场的摄像头能轻易入侵,我让魏太监给你升级一下吧?”
小军一愣:“不可能!赌场的摄像头那是命根子,三十多个摄像头花了我十多万,店家说了,永远不会被入侵。”
支湃苦笑,喊了一声:“太监,进来,小军要看赌场里的情况。”
魏太监捧着手机走了进来,在手机上戳戳点点,忽然嗷的一声叫:“太刺激了!”
听他一喊,李四和黎结巴也冲了进来,大家往屏幕上一瞧,只见赌场里没有营业,没有赌客,但是,有一男一女在沙发上正在缠绵,衣服已经甩在地上了,二人像两条蛇一样纠缠在一起,姿势怪异,狂野忘我……
黎结巴嘿嘿淫笑:“还,还有意外收获!”
李四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接咱们进门的那个小伙儿吗?”
小军面如死灰,本来自己被绑架了,就够憋屈的,现在赌场里摄像头竟然轻而易举就被黑进去了,再加上高薪雇来的员工竟然还在赌场里玩的这么嗨。
小军一脸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