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太后眼光不俗,择的美人也是各有各的特色,偏偏皇帝摆出了独宠一人的架势,且一发不可收拾。
每日宿在鸾凤殿,下朝之后无事便去鸾凤殿,一日三餐在鸾凤殿,批奏疏也在鸾凤殿,若不是鸾凤殿为后宫,恐怕连接见臣子都要在鸾凤殿。
安雨才受封贵妃不久,已经有人在说,太原王生了个好女儿,若有子嗣,非得进位皇后不可。
皇嗣还是没影儿的事,后位也轮不到非世家出身的女子来坐,但听闻朝堂上,丞相刘魏议立新任大将军,而小皇帝似乎属意安雨的父亲太原王之后,原本稳坐钓鱼台,打算冷眼看着少年热情渐渐熄灭的戚太后,也有些坐不住了。
长信宫依旧富丽堂皇,它的主人也依旧雍容华贵,皇帝来到长信宫时,戚太后正跪在佛像前虔诚祈祷,一脸庄严,口中呢喃有声。
从小到大,刘徽对这一幕并不陌生,但他越长大,越是觉得和戚太后平日的为人作风相比,略显讽刺。
果然,母子相见,奉茶落座,戚太后便悠悠提起了后宫之事。
“张美人她们进宫也有好些日子了,却只能陪着孤这个孤家寡人虚度青春,陛下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安雨不在,刘徽无端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力量,又或者这就是戚太后单独见他的本意——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尽力平静道,“儿臣觉得,她们既然得母后看重,能留在宫中侍奉母后,也是替儿臣尽孝,皆大欢喜。”
少年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内心一瞬间的瑟缩怎逃得过亲生母亲的眼睛。
“呵呵。”戚太后只意味不明地笑笑,“陛下孝心可嘉,倒是孤误会了。”
话音一转,又沉了下去,“但她们都是王公大臣之女,陛下如此冷落,后宫恐生怨怼呀。”
自始至终,戚太后都语重心长,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少年皇帝却越来越不敢看她,只好低头吹了吹杯中浮沉的茶叶,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怨怼便怨怼,那些妃子,本也不是朕要的。”
“是不是你本意,已经无人在意,她们的父兄把人送到孤这来了,是不是你要的你也收了。”戚太后的语气渐渐严厉,“孤说这么多,都是为了陛下着想,徽儿,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还在与孤置气?”
幼时的记忆纷至沓来,哪怕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刘徽对戚太后,心中仍残留着畏惧。
一声乳名,刘徽再无力抵抗亲生母亲,只得低声辩解道,“朕、朕就是觉得和她们没什么话聊。再说了,朕现在忙于国事,知心的人,一个就足以。”
见皇帝说了实话,戚太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勾起一抹笑,放缓语气,“陛下再忙于国事,也要张弛有度。得空寻她们聊聊天,解解闷,谁会弹琴弹一曲,谁会作诗作几首,陛下也是饱读诗书的,怎会没有话相聊?孤知道你与贵妃年少情浓,但帝王三宫六院本是寻常,早日开枝散叶,绵延血脉才是正经。”
戚太后没有召见安雨,是因为后宫妃嫔在她眼中如同猫狗,不值一提,真正让她不高兴的,是刘徽的态度。
刘徽被掌控欲发作的亲妈发落了一顿,灰头土脸的从长信宫出来,随侍的宫人低声问去何处,他又下意识说了鸾凤宫。
六月的日头毒辣,鸾凤殿外的浓绿荫下摆了张竹榻,竹榻上有个娇俏的美人,在吃青皮葡萄。
青皮葡萄不是西域进贡的,而是京畿产的,还没到完全成熟的时候,又小又硬,再用冰镇过,看着就令人牙酸,偏偏安雨吃得眉头也不眨一下,还对门外迈进来的刘徽笑。
“这么快回来啦?”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把脸贴近她小腹,太后殿中厚重的檀香霎时远了,鼻尖萦绕着花草的清芳。
“怀了没有?”
安雨受不了他的疑神疑鬼,没好气道,“有那么快吗?”
说完,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陛下也知道的,怎么忽然就急起来了。”
“没有,只是朕听宫里的嬷嬷说,赶上送子观音勤快,一次也能有……就是,就是怕疏漏了……”
刘徽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说到这个还有些少年人的羞涩之意。
安雨与戚太后都是刘徽最重要的两个女子,她们的关系,在刘徽看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维持着一种微妙又平静的状态。无论心里怎么想,至少戚太后从不会明面上找安雨的麻烦,而安雨对戚太后也从无不敬,至于夹在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小皇帝承受了多少风雨……
怕惹安雨生气,小少年也不敢将长信宫发生的事与她说,只默默把苦闷吞了。
殊不知安雨早已看出他的失魂落魄,少年人白纸一张,心事尽数写在脸上,哪怕尽力掩饰,才从长信宫回来,就成这副模样了,定然与戚太后脱不了关系。
若有什么烦恼是刘徽不能对她吐露的,那定然是有关于她的。
作者年末天天加班,没办法保证更新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