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与晋州说远不远,也是相隔千里,没两个月回不来,谢崇本以为安雨提出离京是为了避避风头,结果竟是要寻找什么银矿……
“我从前云游的时候,途经过一些地方的地貌与看过的几本书册上提到的储银之地有些相似,早就想着再去探查一番。北陈素来银贵钱贱,若能找到几座银矿填充国库,也是功劳一桩。”
北陈缺钱,很缺。
这一二十年来,这个国家一边要防范随时来犯的南萧大军,一边要镇压境内各地层出不穷的暴动起义,兵力虽强盛,国库却空缺严重,有的地方,赋税都征收到六年之后了。
但是……且不说能否找到深埋地下的金山银山,安雨是不是忘了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在皇宫里生生孩子享享福不好吗,为什么总是要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谢崇揉了揉额角,努力让自己的思路跟上这位小姑娘上蹿下跳的脚步。
“既然如此,贵妃若还记得那些矿藏分布的范围,不如绘出图纸来,让老臣交代底下人去办。你如今的身份……”
“军师,”安雨打断他,“我还是想要亲自走一趟。”
“一来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不宜兴师动众。再者说时过境迁,记忆和现实难免有所出入,左右无事,走一趟又如何呢。此事不能瞒着陛下,朝政之事,还请军师多担待了。”
安雨将左手放在右手前,向他深深施了一礼,谢崇侧过身子死活不肯受,心知受了她的礼,就得帮她说服刘徽。
这天底下哪个皇帝会同意自己的妃子跑出去探矿啊?
但安雨愿意主动离开中州这个风口浪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两人心照不宣地往太极殿去,一路上谢太傅眉头皱得死紧。而此时太极殿里的皇帝,也正被一个宫装少女纠缠着。
“子行哥哥是未来太子,怎么能一直留在西州?”
奏疏堆里的少年仍是一身玄色朝服,语气颇为无奈:“幸华,朕说过多少次了,王兄留在西州是有朝廷公务在身。”
“可是,可是……西州那等苦寒之地,听说入秋就要穿袄子了,冰雪到了来年三月都不会化。子行哥哥向来体弱,他怎么受得了?”
先帝就刘徽一根独苗,而幸华公主是戚太后的娘家侄女,自幼封了公主养在宫中。然而比起刘徽这个亲表兄,她更亲近刘子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
幸华公主长跪于地,三句不离刘子行,坚持要刘徽另外派出官员,将刘子行换回来。哪怕换去晋州也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少女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几乎是一览无遗。
“公主放心,南辰王府也有地龙,哪怕寒冬腊月,室内也是温暖如春。”
刘徽看到姗姗而来的安雨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搁了奏疏起身相迎,“正是,颜儿和太傅都是在西州生活多年的人。幸华,你冷静一下,西州并非你想象中的不毛之地。”
幸华公主扁了扁嘴,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已经被一双手托住胳膊,轻轻巧巧的,整个人就被安雨从地上拔了起来。
“入秋了,地上寒意重,女孩子要多多顾念身体才是。公主若对西州风物感兴趣,以后也可以常来鸾凤殿与我聊聊天。”
安雨的声音和动作一样云淡风轻,幸华公主却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才站稳,面上笑得牵强。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嫂嫂了。”
她心底实在有些怵面前这个皇兄喜爱的少女,因为早在几个月前刘子行出京的时候,听说这是贵妃进言,她就去寻过安雨闹了一回。
“公主是不想让广凌王出宫办差,还是因为,广凌王的未婚妻就在西州?”
幸华忘不了对方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只一眼,就让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情愫无所遁形。而她也是当场恼羞成怒:“你现在得意,若有人和你抢皇帝哥哥,你还笑得出来吗?”
“有人抢那就让给她啊,天下男人多得是。”少女眉梢一挑,仿佛很诧异似的打量她,“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这般没志气。”
那张艳丽的脸和清冷的眼,再搭配上离经叛道的言辞,直接把幸华气了个倒仰,她跑去同刘徽告状,反而被刘徽训斥了一回。而这个把红杏出墙挂在嘴边的女人,竟没有失宠,也让幸华大为震撼,从此在安雨面前也收敛了许多。
而眼下,她自然也不敢当着安雨的面,再继续和皇帝纠缠刘子行的事了,谁知道对方还能再冒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羞人话来。
幸华公主一走,刘徽立马松了口气,复又轻轻皱眉道,“幸华妹妹已经及笄了,不知母后会怎么安排她的婚事。”
幸华公主的爱慕,刘子行既不曾接受也不曾拒绝,刘徽也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三人同在戚太后膝下长大,幸华可以说是最无忧无虑的那个,而如今刘徽自个生活过得称心如意了,对于其他两人也不免多些同情和怜惜,希望他们都能得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的。
然而下一秒,小皇帝就体会到了何为乐极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