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暂解,但知青点里的气氛并未完全放松。王副主任虽然信了那套“巧合”与“小聪明”的说辞,但“写一份深刻的思想汇报”的要求像一把悬着的剑。马嘉祺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白天埋头干活,晚上就在煤油灯下蹙眉写着检查,偶尔会看着虞嘉洋出神,眼神复杂难辨。
虞嘉洋心里憋着一股劲。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不能再让马嘉祺因为自己而承受风险。他连自保都勉强,谈何任务?
腿上的痂已经开始发硬发痒,那是愈合的征兆。他能三条腿蹦跳得越来越利索,甚至尝试着让伤腿轻微沾地。但这点恢复速度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快,他需要更多的力量。
夜晚再次降临。等宿舍里鼾声响起,马嘉祺似乎也因连日疲惫和精神压力陷入沉睡后,虞嘉洋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今夜月色极好,皎洁的清辉几乎如水银般泻地,将院子照得亮堂堂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炕上熟睡的马嘉祺,然后深吸一口气,用脑袋顶开虚掩的房门,灵巧地溜了出去——这次,他没有惊动任何人。
冰冷的夜气瞬间包裹了他,让他打了个激灵。他拖着伤腿,尽可能快地挪到院子中央,那里月光最盛。
他模仿着记忆中某些模糊的本能,努力摆出一个类似于“打坐”的姿势——后腿盘踞,尽管伤腿让他做得有些别扭,前肢伸直,仰起头,正面迎接那倾泻而下的月华。
集中精神,感受它,引导它……
起初,和之前几次一样,只有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渗入皮毛,舒缓着伤处的痒痛,但效果微弱。
不够!远远不够!
虞嘉洋内心焦灼,他回想起白天的惊险,想起马嘉祺灯下写检查时紧蹙的眉头,想起他抱着自己时微颤的手指。一种强烈的、想要变强想要保护对方的渴望,猛地压过了对未知力量的谨慎和恐惧。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吸收,开始近乎贪婪地、强行攫取周围的月华。
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以他为中心形成,周围的月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更加汹涌澎湃的清凉气流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起初是极致的舒泰,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的滋润,伤处的痒痛几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生机的麻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骨头在愈合,肌肉在重塑。
但很快,这股力量变得狂躁起来,它远远超出了他这具幼崽身体和微弱神魂所能承受的极限。
冰冷的月华仿佛化作了烧红的钢针,在他每一寸经脉、每一根骨头里横冲直撞。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远比当初被兽夹夹住时更甚。那是一种从内而外、几乎要将他撕裂碾碎的痛苦。
“呜……!”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哀鸣,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白色的皮毛下仿佛有银色的流光不受控制地乱窜,忽明忽灭。
他要被撑爆了!
意识开始模糊,剧烈的痛苦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就在这时,他恍惚中听到一声焦急的低呼:“小白!”
是马嘉祺的声音!
他怎么会醒?
虞嘉洋想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失控,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皮毛下的流光越来越盛,仿佛下一秒就要透体而出。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彻底消散在这狂暴的力量中时,一双温暖的手猛地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那怀抱带着熟悉的皂角清香和令人安心的体温,仿佛一个坚固的避风港,将他从狂暴的能量漩涡中短暂地隔离出来。
“停下!快停下!你怎么了?”马嘉祺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他显然被怀里小兽浑身滚烫、颤抖不止、甚至隐隐发光的可怕景象吓坏了。他不懂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本能紧紧抱住它,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安抚它。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外力介入打断了能量的疯狂汇聚,也许是虞嘉洋求生的本能终于在最后一刻压过了贪婪,那股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狂暴月华之力,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又像是被某种柔和的力量强行抚平,开始缓缓平息下来。
剧烈的疼痛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脱和疲惫。虞嘉洋瘫软在马嘉祺怀里,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
月光下,马嘉祺的脸色苍白如纸。他低头看着怀里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气息奄奄的小狐狸,心脏狂跳,后怕不已。他半夜莫名心悸醒来,发现它不在垫子上,出门就看到这几乎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来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虞嘉洋的身体,发现它除了极度虚弱,似乎并没有新的外伤,那条伤腿的痂甚至看起来更好了些。刚才那可怕的光芒和异状也完全消失了,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但怀里小兽微弱的心跳和冰冷的体温告诉他,那绝不是幻觉。
他沉默地抱着它,在冰冷的石磨上坐了很久,直到虞嘉洋的呼吸渐渐平稳,身体也不再颤抖,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回屋里,用自己最厚实的衣服紧紧裹住,放在炕头最暖和的地方。
这一夜,马嘉祺几乎没有合眼。他就着煤油灯微弱的光芒,一直守着那只陷入沉睡的小狐狸,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困惑,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几乎破土而出的确信。
第二天,虞嘉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时,只觉得身体像是被彻底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但精神却有一种奇异的清明。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后腿。
咦?
原本还有些不便的伤腿,此刻竟然活动自如,只剩下一点点愈合后期的微痒提醒着那里曾受过伤。
他惊讶地尝试站起来,四条腿稳稳当当地支撑住了身体,他甚至试探着跳了一下——轻盈而稳健。
那股狂暴的月华,虽然差点要了他的命,却也阴差阳错地极大地加速了他的愈合。
喜悦刚刚升起,就被昨晚那可怕的记忆压了下去。他心有余悸地看向旁边。马嘉祺不在,应该是去上工了。但他的铺盖叠得整整齐齐,炕桌上放着一小块明显是留给他的腊肉,旁边还有一碗清水。
而最显眼的,是压在碗下的那一张纸条。
虞嘉洋凑过去,用爪子扒拉了一下纸条。上面是马嘉祺清峻而熟悉的字迹,只有短短两行:
“以后不要晚上独自出去。”
“等我回来。”
没有疑问,没有斥责,只是两句简单的嘱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种……仿佛知晓了什么的平静。
虞嘉洋看着那两行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如初的腿,心里五味杂陈。
冒险成功了,伤好了。但好像……也暴露了。
马嘉祺他……到底猜到了多少?
——未完待续——
2317字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