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课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刘耀文学得很顺利，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仅仅是为了学习或补偿，而是开始沉浸在与琴弦较劲的过程里。那专注的神情，偶尔会让虞嘉洋想起现实世界里，他为了一个舞蹈动作反复练习到凌晨的样子。
变化发生在一些细微之处。
一次，虞嘉洋在厨房不小心碰掉了勺子，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让背对着他切菜的刘耀文几乎是本能地、极其流畅地侧身、抬手，做了一个虚接的动作，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做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住了，看着空荡荡的手，眼神里一片茫然。
还有一次，电视里播放一段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刘耀文正端着汤碗从厨房出来，脚步下意识就踩在了鼓点上，走了几步才猛地停住，汤汁晃出来烫到了手，他却只是盯着自己的脚，仿佛那是什么陌生部件。
最明显的一次，是社区组织露天电影，声音隐约传进庭院。放的是一部老式武打片，配乐带着特定的鼓点。正在给绿植浇水的刘耀文，身体随着那鼓点无意识地律动起来，手臂挥洒间，竟隐隐带出了一套连贯的、极具力量感和美感的舞蹈动作框架，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就被他强行遏制。
那是刻在偶像刘耀文骨子里的东西。
虞嘉洋站在窗内，静静地看着。他看到刘耀文在动作停下后，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胸口剧烈起伏，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认知被强烈冲击后的混乱和……恐惧。
他在害怕。害怕这些不受控制涌现的“本能”，害怕这具身体里隐藏的、他不理解的“另一个自己”。
那天晚上，刘耀文没有出来吃晚饭。虞嘉洋把饭菜放在他门口，没有敲门。
深夜，虞嘉洋被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惊醒。声音来自客房，像是被困在噩梦里的幼兽，挣扎着，却发不出完整的悲鸣。
他走到客房门口，门依旧没锁。他推开门，借着月光，看到刘耀文蜷缩在床上，身体紧绷，额头全是冷汗，牙齿死死咬着下唇，渗出血丝。他似乎在极力抵抗着什么，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
“……不……不是……”
虞嘉洋打开床头一盏昏暗的壁灯。
灯光刺激下，刘耀文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里面充满了血丝和未散尽的惊惶。他看到虞嘉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那些……是什么？”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那些动作……那些声音……在我脑子里……赶不走……”
虞嘉洋任他抓着，没有挣脱，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生疏却稳定。
“是梦。”虞嘉洋低声说，语气肯定，“只是梦。”
“不是！”刘耀文激动起来，手指收紧，“它们很真实！比……比我现在在这里还要真实！”他抬起头，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眼神绝望而混乱，“我到底是谁？那个世界是假的？还是这里是假的？或者……我才是假的？”
他的世界观在崩塌。
虞嘉洋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样子，知道不能再等了。铺垫已经足够，他需要给他一个支点，一个不至于让他彻底疯狂的解释。
他扶着刘耀文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目光沉静而有力。
“听着，刘耀文。”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管你梦到什么，感觉到什么，现在，在这里，你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这个家是真实的。你修剪的植物，你做的饭，你弹的难听的吉他，都是真实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那些梦，那些感觉……也许是你失去的一部分记忆，也许是你自己都没发现的另一面。但它们现在是你的一部分，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赶走它们。”
刘耀文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的疯狂和混乱慢慢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迷茫。“记忆？另一面？”
“嗯。”虞嘉洋点头，“人是很复杂的。你可能……比你自己以为的，要丰富得多。”
他没有说出“偶像刘耀文”的真相，那太具冲击性。他只给出了一个更温和、更容易接受的可能性——失忆，或者潜在的人格层面。
刘耀文消化着这个说法，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弛下来，但抓着虞嘉洋的手依旧没放。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虞嘉洋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残留的哽咽：
“……很可怕。”
那些不受控制的、陌生的记忆碎片，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知道。”虞嘉洋任他靠着，声音放缓，“但它们伤不到你。我在这里。”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量。刘耀文沉默了很久，然后极轻地“嗯”了一声。
他就这样靠着虞嘉洋，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谢谢。”
虞嘉洋站起身：“睡吧。”
他走到门口，关灯，带上门。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才转身回房。
【核心目标认知震荡期。】
【记忆屏障出现显著裂缝。】
【风险评估：中（需密切观察情绪波动）】
第二天，刘耀文起得很晚。他走出房间时，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丝沉淀。他看到虞嘉洋，没有回避目光，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像往常一样，走进了厨房。
吃早餐时，他忽然开口：“今天……还想学吉他。”
虞嘉洋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刘耀文不再抗拒那些逐渐涌现的本能，当他的脚步再次无意识地踩上某个节奏时，他没有立刻僵硬地停下，而是任由身体随着韵律晃动两下，然后才带着点探究和困惑，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开始主动观察自己的身体反应，像是在探索一个未知的领域。
虞嘉洋知道，最危险的阶段或许已经过去。刘耀文不再试图压抑和否认，而是开始尝试接纳和理解那些“异常”。
接纳，是愈合的开始。
他看着刘耀文低头认真剥鸡蛋的样子，心想，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颗被层层包裹的种子，就能真正破土而出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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彳亍。就喜欢哭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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