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一直没能感受到,父母对我会不会有一点关怀,那个家也从未令我有过归宿感。在一些情况下我自然是唯独感觉到失望。所以我渐渐什么都逼自己学会。
好像我做对了,我极少再有过那种无力感和焦虑,我一个人,在那些纷纷扬扬里不会再绊住脚,得以抽身其中了。好像我又错了,他们望向我背影的目光里,没有期盼,没有压力了,也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不后悔。
不会再麻烦人就是对了。
在寒假过后的开学前期,我生病了,终于熬到要去大医院仔细检察的地步。我向来有路痴属性,便由母亲载着我往医院去。路途很长,我们偶尔说的几句话,竟然超过了这两年的所有交流。
回程的路途,她最后说,你们马上就要去上学了,她说热闹了这么一阵子,这才你们走了,我和你弟弟都会很不习惯。
我干笑几声,没有应声。每年只有过年时父亲才可能会回家一趟,我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大约几个月才得空了回一趟家。
但我是清楚的,那种感觉。
去往新环境的人只会感到充实,而留守空空的人最寂寞。
如同小时候每一次被关在家里的感觉。窗户太高,我无法打开,那扇门发到的厚重声音,我到现在也记得。我把他们送到门口,我不哭也不闹,我看着阳光逐渐变成一条缝,锁头在外面。
我靠着门,一回头,是空旷的,漆黑的整个世界。我怕黑,怕到不敢动一步,怕到连光也不敢点亮。
我记得我刚从江苏回到故乡时,和我同龄的,我该叫哥哥姐姐弟弟的孩子。他们不喜欢我,不承认我。他们叫我野孩子,在大人不在的时候把我关在杂物间。无论我怎么哭怎么叫都不开门。
他们散了,我回头望与我一身小洋裙格格不入的杂物间。灰已经积了一尺厚,蜘蛛网凌乱的分布在各个地方,尘旧的器物,还有很多,令我恶心的生物。
我连那扇门都不敢碰,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刚刚推搡间小洋裙沾上的灰尘。
木门的缝隙透进丝丝阳光,是我唯一,阴暗的光明。
一开始,是他们关住我,后来,我也将自己关起来,不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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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你一生辗转各地,路过一生的风景,最后你找的,也不过是一处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这是许琪嘉那个笨蛋写的。
那个笨蛋,有着跟我一样只能称其为不幸的家庭,就因为是最后几年了,就那样原谅了她那个狠毒的母亲。
我是不能理解亲情的,我不明白她怎么能这样骗自己说都是小事。某些地方,我们很像,只是,她比我少了一份漠然。
她说,思乡,不是描述古侍词的情怀。那只是一种,一点都不矫情的向往。从前,这样的许琪嘉是极少有的。她说,迦蓝,你的名字也曾有它独一的寓意。我笑着看她身上渐渐有了光的阴子。
我说:“我的名字只是迦蓝。”我有些惋惜地看着她,“许琪嘉,你还是太感性了,所以,你可以触碰阳光的。”我的笑不达眼底,“再见了。”我最终如此说道。许琪嘉怔怔着站在原地,看着我在深夜里消失于黑暗之中。
活在地狱里的人,只有仰望天堂的资格。我是知道的。少一个她,也无非便又孑然一身。
除却颖颖子,我只对她一次那么好过,就是,离开她。如同颖颖子的离开,我终于也不再是被动的那一方。
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