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人无再少年。
肆
白天的长城大多平静。
昨晚一战凶险,大多数将士仍在补眠酣睡。李信揣着九封信来到篝火旁,意外看见铠正望着火堆出神。
铠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在信纸上顿了顿,简单问到:“来了?”
李信应了声,盘腿在他对面坐下,接着同铠一起发呆。
他想阿离的话大概很明确。她飞蛾扑火是错,及时收手挽回损失没什么不可。她傻了那么多年,偷看被发现都不知道,偶尔精明一回很好。李信从来不希望她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撞了墙势必哭的惨,像那次牢狱之灾,明世隐说她哭了两个时辰,他便几乎能想象出从前小姑娘练舞不满意时偷偷躲角落里掉眼泪。红眼睛长耳朵,就真像只兔子,回来时还要倔得挺直腰板。
他夹着信靠近篝火。火焰噼噼啪啪,像尧天新年时放的爆竹,唯有阿离和她的小姐妹们才会做这事。他移开视线看那信,想起来是阿离第一次提到红枫,试探地、小心翼翼地问枫叶染红的季节,他会回来吗?
他唯一一次回信应下承诺。
火焰快舔舐到信纸了,李信抽回了手。
这封写了中秋圆月,这封写了玉环的琵琶,这封写了她吃太多桂花糕以至长胖,这封写了生辰收到首领赠的胭脂,这封写了翻书翻到半夜纠结十几个版本最后送上的新年祝福。
他抬起头,不知该不该长叹一口气,收起了信纸。铠隔着火焰与他对望,双双无言。
半晌,铠拿出烤鸡,以离别妹妹的决绝与依依不舍掰了个鸡腿递给他。
李信:?
伍
诗仙李白送了公孙离一本诗集。
公孙离读的书少,翻着翻着诗集还要去看字典。她不太懂诗,但好的诗总是读起来好听,仿佛在唇齿间留下一缕清甜余香,比桂花糕还招人喜欢。于是她最近因学诗冷落了小厨房,全尧天的人都松了口气。
人间四月芳菲尽。太阳从枝叶繁茂间打下温柔光斑,迎春谢了花,怯怯缩在树影底下。牡丹仍雍容大方在阳光底下舒展枝叶,花瓣流光溢彩像镀了层薄金。
杨玉环生的同牡丹花一般貌美,她垂着眼读曲谱,阿离便大大方方看她。从发髻上那朵今晨新采下的牡丹看到她纤长的、一颤一颤的眼睫。
忽而她对上一双茶色眼瞳。杨玉环看着她笑,笑得她脸上飞起薄红。玉环姐姐松快地放过她,转而望向那牡丹,若有所思道:“四月初,也该谢了。”
“尧天的牡丹是不是大陆上最好看的?”
阿离没出过长安。她不清楚遥远的地方有层叠起伏的密林,飞鸟与鹿生活在那里;更远处有庞大的王国,勾心斗角纷争不断;也不曾见过稷下学院里鲜活青春的少年们——对他们来说,读书、学诗、去了解世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杨玉环对上那双晶亮的眼睛忽而语塞,她难以对一个半大女孩说出任何拂扰她心意的言语。于是她只是缓慢而坚定地回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