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车门开了。
吴清找不到手电筒,但车门之隔,外面亮的很。
在黑暗中待习惯的吴清眯着眼睛、透过照射进来的光线判断建筑物的轮廓与天空颜色。
光线一点一点,静悄悄的穿过瞳孔,极其缓慢的传输着光里饱含的信息。
扑面而来虞美人的清淡香味。
街市林立,人来人往。
火车站方圆数丈宽远还空旷,远处卧轨外瘘数市朝有冗杂沉庸然然的烟火气。
吴清不敢愣然,急忙跳下火车。
稍顾左右一眼,红地毯蔓延平铺在火车节节车厢内,一望无尽。
不留吴清疑惑和静下心思考的空子,火车开走了。
“峪原—氓州站”
轰鸣声伴随蒸汽消失了。
峪原,他出生的地方。
吴清对峪原没有印象,没有留下好感、也没有厌憎、嫌恶。
他认识峪原的唯一契机就是终期带回来的那张老照片。
熊熊大火与漫天嘶哑的嚎叫,伴随恶劣的咒骂或烟火呛味,终期脸上被大火燎的通红,他将燃烧房屋的门最后锁死了。
那时门锁已经被灼烧的滚烫,在终期手心留下一道焦痕。
门被关上,将屋内地狱般通红燃烧的景象隔绝了。
终期罢了便微微一笑。
那时吴清或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惊恐的看着燃烧的大火,也可能抱着看门犬“天明”,在很远的地方观望着。
他看到阁楼的窗台上忽然掉下一座瓷质花盆,贴着终期前额坠下去,险些将终期砸的头破血流。
终期叫他过来,塞给他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在照相馆门口拍的,背景是火车站旁的戏院,当时就已经荒废了很久。
照片中有终期、终夫人、终夫人的看门犬天明,但属于终期他爹的位置只有一片烧灼的痕迹,缺了一角,被烧掉了。
就是着火的这天晚上,终期带吴清离开了峪原。
没有人阻拦他们,火车里没有人,终期带着吴清,牵着天明,很久才到了氓州边境,混上了去淮里的火车。
到淮里不久后天明就死了,可能是真的天明了,所以淮里不需要“天明”的名字,不需要精神的寄托了。
吴清回过神来,恍然已经走到了旧巷的街尾。
这里被重重的围栏护着,在树林的尽头就是悬崖。树林里有蛇虫鼠蚁还是恶毒猛兽,无情不知道,他只见过树林里窜出一只撅了前腿的黑背幼犬,就是天明。
天明浑身是伤,终夫人将它抱回家了。
估计是哪家病狗的崽子,养到小臂大小想要炖掉,被打残后逃到这里了吧。
而他的记忆中,围栏中间有个大窟窿,窟窿两边的围栏就慢慢的腐蚀,顺着倾倒的中心坠下去了。树林在悬崖周围迅速的枯萎了,悬崖口光秃秃的,一无所有。
这里是很早之前、吴清出生之前,没有终期、没有天明的峪原。
许久之前,久到早死的终夫人的容颜依旧,久到兴荣卧轨仍然是峪原人向往外面世界的通道与寄托。
吴清意识到,他可能闯入了某个地方,蓦然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