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湛没有约到给自己讲故事的那个小哥哥,温家那边传来消息,那个小哥哥又病了,温家那边的血腥味儿飘不到小二公子这边来,他拎着布偶小兔子,孤零零的站在玉兰树下,长着奶膘的婴儿脸没什么表情,浅琉璃的眼睛望着道路的尽头。
兄长要做功课,不可以陪他玩,小胖子金子轩会抢他的兔子,不想跟他玩,小哥哥病了,不能来讲故事……
没关系,阿湛一个人也可以……
“温家的那位又病了?”
“看来是当真体弱。”
“要是这么死了,也免了一场灾祸吧?”
“闭嘴!”
“闭嘴!”
“姑苏蓝氏子弟,怎可如此心性?”
“不过是个三岁小儿,哪里就到这个地步?青蘅君还在,定不会……”
后面的话小蓝湛没有听清楚,他还太小,并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微妙的感觉到他们是不喜欢小哥哥的,就像有些叔叔伯伯也不喜欢母亲一样。
小蓝湛抿了抿小嘴,觉得他们这样背后议论人不对,应该叫叔父罚他们抄家规。
终于到了可以见青蘅君夫人的时候,小蓝湛坐在兄长的臂膀上,在龙胆小筑见到了扶着肚子坐在窗边的青蘅君夫人。
小蓝湛哒哒哒的走到青蘅君夫人膝边:“母亲……”
蓝涣笑眯眯的跟在弟弟后面,亦是甜甜的喊了一声:“母亲。”
青蘅君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兄弟两个圆乎乎的头,又戳了戳小蓝湛鼓起来的脸颊,逗弄小儿子:“谁惹我们阿湛不开心了?瞧瞧这小嘴儿,都能挂酱油瓶了。”
小蓝湛被逗得羞窘,转过脸去,不理青蘅君夫人了,小爪爪却还抓着青蘅君夫人的裙摆不放开。
“温家的小公子病了,阿湛没有听到心仪的故事,所以不高兴了。”蓝涣笑眯眯的替自己弟弟发言。
青蘅君夫人听到温家小公子几个字,眉头稍稍一跳,有些神经质的扶了扶自己的肚子,勉强的笑问小儿子:“是什么故事啊?娘亲也没听过,阿湛讲给娘亲听一听,好吗?”
“是三只小猪的故事。”小蓝湛软软糯糯的开口:“猪妈妈有三只小猪,叫呼呼、噜噜,和嘟嘟。有一天,猪妈妈跟小猪说,要学本事……大灰狼撞不开嘟嘟的砖房,从烟囱爬进屋里,机智的小猪三兄弟烧起了热水,把大灰狼煮了。”
“小猪们说,他们要建一座大大的砖房,把猪妈妈接来和他们一起住。”小蓝湛口齿都还不清晰,勉强讲完故事,嫩嫩的爪子抓着青蘅君夫人的手指,仰着小脸天真的问:“阿湛长大了要当嘟嘟,也用砖建大房子,大灰狼进不来,可以接母亲来住吗?”
青蘅君夫人立刻红了眼眶,她此生可还有机会踏出龙胆小筑?
“阿湛要当嘟嘟,那兄长岂不是呼呼?”蓝涣笑眯眯的捏弟弟的脸:“这怎么可以?兄长在阿湛眼中,是拿稻草建房屋,被大灰狼一口气吹走家的小蠢货吗?”
小蓝湛嘟起了嘴:“阿湛没有这样说,兄长不要捏我的脸。”
“那你叫一声哒哒,我就不捏了。”
“……哒哒。”又小声,又屈辱。
青蘅君夫人笑看兄弟两个打闹,又摸了摸肚子里这个 再看看天上的水镜。
水镜中,她的外孙蓝愿已经化为灵光祭了天道,独留金家那个小公子嚎啕大哭。
“金凌!思追呢?思追呢?!他还在不在?”又跑来一个蓝家少年,风尘仆仆,袍角鞋面都有污浊,跑得四脚翻飞,狼狈得很,一点儿都不蓝家人,一点儿都不雅正。
“没了,就在刚刚,所以人都没了。”金凌坐在地上,灰尘泥泞溅了一身。可能是山风太凉,也许是人间太冷,他抱着自己的佩剑岁华,瑟瑟发抖。
蓝景仪手里的佩剑滑落,崩溃一般,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啦。
那真是孩子的哭法,眼泪鼻涕一大把,声音嚎得五里之外都听得见:“思追你个大骗子,说好了老子来,你敢骗我!你敢骗我……”
“你说什么?原本该是你来主祭的么?!”金凌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嘴唇有些颤抖:“那为什么会变成……蓝愿?”
蓝景仪哭得哽咽难言:“我……我……原本是我,我比思追更合适的。我五行俱全,思追却属火德。他要做也不是不行,却需多两位水德弟子陪祭。两条性命啊……谁家不是父母的珍宝骨肉?谁肯舍得呢?族中一致决定由我来的。”
“十日前,泽芜君在琅琊……我是泽芜君义子,要去请他回来。含光君和魏前辈在乱葬岗,已经请不回来了,泽芜君总要回家的嘛!”蓝景仪不停擦着汹涌的眼泪:“怎么突然就收我做了义子?不然就该思追去了!说好等我回来的,骗我,都骗我……呜哇哇!!”
“涣儿!湛儿!”青蘅君夫人牢牢的抱住两个孩儿,小蓝湛不明所以,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哥哥。蓝涣已经可以感受到母亲的伤心,小手拍了拍母亲搂着自己的手臂,又捏了捏弟弟的小肥脸,直到弟弟气鼓鼓的把脸埋进母亲怀里,他又笑眯眯的跟青蘅君夫人说:“母亲,涣儿在这里呀!弟弟也在这里。”
水镜中
金凌苍白着脸,唇微微颤抖:“主祭陪祭都有数的,主祭换了人,那两个陪祭是谁补上的?蓝家吗?”
“蓝愿才是青蘅君的亲外孙,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被用来替死?!”金凌终于绝望的意识到:“蓝愿他是自愿的,他用自己换了蓝景仪……”
“那我呢?那我呢?!”金凌愤怒:“这些年的甜言蜜语都是哄我开心么?你一点儿也没当真!凭什么这么耍我?”
蓝景仪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咳嗽起来,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面如纸白,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啊”了一声,蓝景仪连自己的佩剑都没捡,就狂奔而去。
水镜外
青蘅君冷笑:“这么聪明的人,却被用来替死,自然是遇上了更聪明的人。”
蓝启仁亦是脸色难堪:“是谁?!金家那个祸害,不是死在什么观音庙了吗?!还有谁……”
“聂家的藏锋尊!”青蘅君有些颓靡,两儿一女,两个外孙,在水镜中都死绝了。只剩下外孙女在江家留下一点血脉……:“未来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一个个为达目的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能舍……我老了,实在想不出阿愿会因为什么舍了性命去拼,如何就这般着急?”
水镜后面的似乎没什么看头。
蓝愿一死,岁华之主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游走在战场上,跟着他舅舅一起四处搏命。
神魔之战的另一方对手也不知怎么形容,似人又不似人。身形比一般人壮得多,身高至少两米,一些长着犄角,一些长着尾巴,还有一些甚至能看到鳞片,玄正中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们使用黑色的一种魔元,似乎怨气越重,魔元越醇厚,所以这些自异界而来的魔物们将掳来的修士或平民,用极其残忍的刑具虐杀,催出厉鬼凶煞供他们吸食,或者投入火炉粗浅的炼成丹药使用。
这是人们第一次在水镜中看到魔物,全然陌生的物种,与灵力相克的魔元,比常人高大的身形,再有如今妖魔横行的玄正……
难怪他们人族一开始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水镜中的小金宗主一路在战场厮杀,人们看着他一开始剑法都用得七零八落,只凭着好勇斗狠的凶悍在战场上七进七出,时不时要作为舅舅的江澄捞一把。
直到后来,他可以不用御剑就凭空而立,一剑斩下就撕破虚空,剑诀招来,就有万千金剑如雨落下,打得那些魔物抱头鼠窜。
“好!”金光善的金家剑法使得平庸,但不妨碍他内行看门道。他这个孙儿已经将其用到化境,尤其是那一招剑雨落下,当世第一的温若寒和青蘅君,可能接得下?
金光善还没得意多久,金凌就碰上之前那个算命的。
“蓝家那位小友吗?之前他找我算过一卦。”青衣女子眉目缥缈,看不清晰。
金凌竖起耳朵,他已是青年模样,刀锋血洗的冷厉刻薄。多年不曾听人提起那个名字,仍是一入耳就蹙眉深思,那一缕情丝拔不出。
“他算姻缘,指名道姓的给了生辰八字。其实这不是算卦,是合八字。”青衣女子这么说。
金凌耳朵动了动,问:“那大师给的卦象如何?”
“那位小公子运气不佳,他测的那人,贫道连算十六卦,一卦也无名。”青衣女子言语清淡:“尊者你面相大贵,功德深厚,登仙有望,还请不要自误才是。”
“后来呢?”金凌像是没听到青衣女子后面的话,指尖匆匆擦过眼角:“后来如何?他……信了?”
“后来那个小公子掀了贫道的卦摊,说算得不对。那么一个斯文的小公子,竟做出这般事来,还好贫道有些修为傍身,才能从他的琴弦下留得性命。他使的蓝氏秘籍弦杀术,比之他的先祖蓝翼,阴毒稍减,狠辣更甚。”青衣女子说起蓝翼的口吻熟稔,评价蓝思追的用语也中肯。
金凌沉默了好一阵,才问:“真的就一点儿都没有吗?我和他,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吗?”
青衣女子说得再多,金凌除了蓝愿,也什么都没听进去。
青衣女子冷淡得很,看着不像多话的人,说的这些,更像开解金凌,也不知二人是何渊源。金凌既不听,她便也不说了。
“那位小公子给的,是尊者的八字吧?贫道当日其实只测了你的八字,亲缘寡薄,情缘天斩,你命格贵重,却世世孤寡,又岂会与人有姻缘?”青衣女子的话像火辣辣的耳光扇在金凌脸上:“至于那位小公子,贫道看不见。”
不是看不清,是看不见。
战场上,密密麻麻的魔物如蝗虫一般涌向金凌,他手中的岁华已经残破不堪,整个人站在一座尸山之上,到处是魔物和金家弟子的尸体。身边零星守着几个快要站不起来的金家弟子。
明明都是强弩之末了,那些魔物还是不敢靠近金凌,最后黑色的魔箭万箭齐发。
金凌死了,万箭穿心。他仰头望着天,瞳孔开始涣散:“我……我想成仙,住到天上去……”
水镜黑了,没再亮起来。
这里有一点阴谋的气息,侧面描写了一下聂导和小阿愿的斗智斗勇。文笔不好,不知道有没有亲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