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色散人和青蘅君夫人悻悻的各自抱着自家儿子哄,青蘅君夫人给小蓝湛呼呼了半天,小蓝湛终于因为心疼母亲,松口说不疼了。藏色散人坐在屏风后面宽衣解带给宝贝儿子喂饱了奶,小魏婴也蹬着腿睡得正香。
两个闺中密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一声都笑出来了。
青蘅君夫人说:“这次是阿湛睡迷糊了,他平时一个人,很希望有一个人陪他玩儿呢。上次温家那小孽……小公子递了拜帖来找他玩儿,他高兴了好几天。”
藏色散人也笑道:“我们家阿婴还小,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只小猪一样。等到他上学的年纪,我和长泽哥哥就把他送来云深不知处,让蓝二公子教导一番。”
青蘅君夫人顺势给小魏婴抬一抬身份:“我与妹妹一见如故,你的儿子送来云深,我让青蘅收他做入室亲传弟子,虽以后不姓蓝,仍能修习蓝氏剑法。”
再说,以后姓不姓蓝还不一定呢。要是小二阿湛这辈子还喜欢魏家小子,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藏色散人却有些犹豫,她就想送儿子来云深读个书,跟小蓝二公子青梅竹马一番而已。蓝氏剑法什么的,她倒不太稀罕,她师父抱山散人乃当世第一,她的剑法也不差。儿子就算习不得魏长泽的江家剑法,也可以习她的。况且,江枫眠并不是个小气人,魏长泽传给自己儿子一些江家剑法,想来他也不会太在意。
她没想到青蘅君夫人胃口这么大,一上来就给青蘅君弟子的名分。这个名分进可攻退可守,着实有诚意,可这不是在儿子身上打上他们姓蓝的烙印?以后儿子跟小蓝二可不是一句青梅竹马就撇的干净的,须得共同进退了才有情有义啊。
“这……枫眠来云深后跟外子亦常有往来,说不定会说起阿婴未来的师从。”藏色散人关键时刻只好把江枫眠拉出来暂时挡一挡,反正她也不算说谎:“这事我还需回家跟外子商议一番。”
都是借口!
青蘅君夫人眼中这般控诉,在藏色散人无辜镇定的眼神中,也只好不甘心道:“好吧。”
正好,这时水镜又亮起来了。
水镜中的蓝笑哭得一番快要断气的样子,不停打着哭嗝:“圣君蓝愿……我们千百年来传唱的都是他如何如何伟大,如何如何敢于牺牲,如何如何高贵圣洁不容玷污。毕竟人家还活着,想飞升修炼的,都不遗余力的拍马屁,蓝家每隔十年一次的家族大祭,都要把他拉出来祭祀一番。宗祠里除了蓝氏建立者蓝安之外,他是排在第二位的主祭,连泽芜君都没这待遇……你们不知道,我们蓝家祠堂里还有一尊用整块儿羊脂美玉雕成的圣君像……”
“白玉公子神仙像,那是天道在人间时的化身。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就算与金家宣威尊者那一段儿风月事,在之前很多年中,也都被大家解读为圣君得道之前的红尘考验,金凌是应该被慧剑斩断的那缕情丝,应该被摒弃的存在。”蓝笑拧了拧鼻涕,哭道:“直到蓝家回溯秘技被广泛运用,历史上才开始真正正视宣威尊者的存在对圣君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依旧不承认他的地位。”
“你们知道吗?我回溯到这段内容之后,回去翻了好多古籍资料。发现在很早以前,蓝家族谱上是有宣威尊者的名字的。金凌,字如兰。就写在圣君的旁边。”蓝笑哽咽了一阵,道:“金家的族谱上也有圣君的名字。蓝愿,字思追。也是写在宣威尊者的旁边。圣君入主金麟台早被我们蓝家回溯到过的,但······就是不承认啊!”
“大约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谈会上,不知是哪一家的后人,开始构想起无情天道高高在上,那天道在人间的化身也该是完美的,怎么会有七情六欲呢?这番屁话得到了不知哪个脑子不好的家族追捧,人间纷纷扰扰吵了几百年。终于蓝家和金家约了个时间,在各自的族谱上将他们二人的名字划去,假装没有这场联姻,假装天道真的无情。就算椑官野史,提到二人姓名时,最最香艳动人的故事里,也只是那金麟台上的牡丹艳艳灼灼,姑苏雪深,山水清寒,圣君一时被扰花了眼。然而最后的结局无一不是圣君归位,风月消散。”蓝笑几乎哭得不能自已。
“我们蓝家……至少表面上,是不承认宣威尊者地位的。到现在都不承认!我和哥哥正在探查宣威尊者墓,墓室紧凑简陋,墓道两侧的石壁上虽然有很多阵法加持,但砌墙的石头都不规整,还有壁画陪葬,也不是按照玄正时期的墓葬规制来安葬的,很多该用冥器的地方,都没有用。可以看出当初宣威尊者死得太突然,三毒圣手下葬得匆忙。”蓝笑哭道:“但是……我和哥哥在里面找到了好多带着卷云纹的蓝家用器。大到衣物摆件,小到木梳玉簪。没有太名贵的东西,都是一些生活用具。明明白白的告诉后人,这里的主人,曾经长期和一个蓝家人生活在一起,关系亲密到可以合该一床被子,共用一把梳子。”
(我磕的cp是真的!)
(我磕的cp是真的!!)
(我磕的cp是真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磕的cp是真的!)
(我磕的cp是真的,但是官方不承认他们的存在。)
(天道无情,圣君光芒万丈。怎么能容许丝毫的玷污?那个痴痴念念到死都在等良人回的人,竟然被后人从他的良人身边划去了名字?)
(那一个名字,或许是千百年后唯一能证明蓝思追爱过金如兰的证据了。)
(我们现在喊着高举追凌大旗,但其实咱们自己都知道,这旗是举不起来。)
(这对道侣也是命途多舛,生前是族谱都上了的正经夫夫,仅仅因为后人需要往圣君身上抹金漆粉,硬生生被兰陵姑苏隔开,连名字都从对方的族谱上被划去。)
(我们都知道,圣君蓝愿还活着,他是天道在人间的化身。所以每说他一个字,都要仔细斟酌不能太过分。虽然他也不可能小气得跟咱们这些小人物一般见识,但那种高高在上的存在,我们这些小人物是真的不敢不敬,就怕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他老人家。)
(相比起来,宣威尊者也厉害,神魔战场上以一己之力打残魔族三族十万魔兵的战斗力。但他毕竟死了几千年了,骨头都腐朽进泥里了吧?得罪他又能如何?)
(这是今年最意难平的cp,感谢主播千年挖坟,让我吞下这一把大刀。)
这时蓝笑拿到一条抹额,轻轻的捧着手里,眼中渐渐放出光来:“哥哥跟金家那群人去主墓室了,那种地方我暂时也去不了。就在旁边耳室中放衣物的地方找到了一条抹额,这些丝织物都有灵力保存着,所以现在还能完好如新。古人讲视死如生,活着的时候用得着的东西,死了也会带到地里去。它们安静的在这里陪了它们主人几千年,仿佛主墓室里的人醒了还能穿一样……”
“抱歉,我第一次跟人组团来挖坟,有点儿激动……”蓝笑嘴里有点儿秃噜了:“咱们蓝家的抹额,非命定之人不可取,是非常私密的东西。且每一条抹额都不一样,你们看这里,卷云纹的最里面,有一个用同色丝线绣的暗字,一般是抹额主人的名字。这条抹额上写的是“恕”?”
“这倒不奇怪。”蓝笑跟水镜前的人解释:“蓝家抹额虽然亲密,一般只赠天命之人。但有一种情况,也是可以赠给其他人的。就是制作抹额的人在其上用灵力编制禁咒,用以保护抹额的主人。这种一般用作血亲之间的赠予,比如我的这条,就是我父亲给我编制的。有人攻击我的时候,抹额上父亲留下的灵力会保护我,并通过血缘因果,让我父亲产生感应,知道我有危险。”
“想来是圣君编制好后想送给蓝恕前辈,结果没送出去的吧?”蓝笑有些难过道:“哥哥他们有天下大事要回溯讨论,咱们只关心小情小爱,希望这条抹额能回溯到圣君和宣威尊者在一起的情景,最好能看到他们的合籍大典,啪啪打那些不承认宣威尊者地位的族人的脸!”
“给你!”穿着蓝氏亲眷子弟校服的小女孩儿犹犹豫豫的将抹额递给蓝愿,挠了挠头:“以前不知道你是我亲哥,都没跟你打过招呼,小时候还抢过你糖,说你是没人要的小孩……”
蓝恕越说越觉得自己小时候特别欠揍,低垂着头:“过去的能不能都忘掉?初次见面,我叫蓝恕,宽恕的恕。我做的抹额送你,有我三道剑意,虽然你可能用不着……就算我赔礼道歉。哥哥,以后有人欺负我,你要给我撑腰。”
蓝愿趴在床上,背后都是血迹,蓝景仪在给他上药。蓝景仪笨手笨脚,时不时他还洒两滴男儿泪在蓝愿背上,蓝恕于是提议让她来,女孩子心细一些。
蓝愿原本就脸色惨白如鬼,乍然听到妹妹“好心”,吓得脸色更白。蓝恕从头到尾完全没有一点儿心细的地方,她来还不如景仪来!
蓝愿断然拒绝:“不用了!景仪来就好!!”
“小时候的事都是孩子胡闹罢了。再说,景仪也帮我打回去了。”蓝愿此时脆弱得像一尊瓷娃娃,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景仪小时候可是一只小老虎,被他打也是挺疼的。”
蓝恕嘀咕了一声:“是疼,我嚎得山上的狼都听见了。”
“蓝恕……蓝……叔祖有没有说,你怎么办?”蓝愿问蓝恕:“我……还能挨戒鞭。这是蓝氏要保我……你怎么办?”
水镜前的青蘅君脸上看不出喜怒,心中却是唏嘘:依照蓝氏当时的族力,怕是保不住两个温氏血脉,所以启仁选了阿愿。
那阿恕呢?
这外孙女儿生得“虎头虎脑”,却格外生机勃勃,仿佛天地灵气聚一身的生命力,最重要的是,流着他和青雀共同的血脉,他岂能不爱?
竟然要被家族舍弃吗?
“我很好办的。”蓝恕眨了眨眼,看到蓝愿背后棋盘开花一样的伤痕,有些害怕道:“大舅舅找过我,他说两条路。一是到姑苏城外的佛寺挂单去,他能保我一辈子青灯古佛到老,也算干回祖宗的老本行。二是找个实力雄厚的人家把自己嫁了,夫家娘家一起上,就算打不过他们所有人,总能保住我一条小命。”
“我选了第二条路,在蓝家吃树皮草根也就算了,还要去出家吃糠咽菜吗?我可是做梦都盼着能嫁人去别家过活,第二条路最好。”蓝恕认真的盘算给刚相认就患难与共的哥哥听:“大舅说了,能和蓝氏联合保我的就只有其他三大家族。金家的小金宗主是哥哥的人,清河的聂宗主又没儿子,所以我选了江家。”
“三毒圣手?!!”蓝景仪终于给蓝思追上完药,看怪物一样看蓝恕:“你是今天偷吃得多了突然癫了么?三毒圣手脾气那么大,人又那么老,你嫁他?!”
“你才吃癫了!”蓝恕怒道:“谁说和江家联姻就一定要嫁三毒圣手?!他名下那么多弟子门生,让大舅给我选一个最帅最有钱的,不就行了?”
“江宗主的弟子门生姓江,却没有江家的血脉。当年温氏……屠尽江氏满门,如今的莲花坞,除了江宗主,再无一人有江氏血脉。你嫁的若是弟子门生,江宗主未必保你。”蓝愿也想不出比嫁人更好的法子,只能在她未来的夫婿上给她琢磨琢磨,当一当狗头军师。
蓝恕也很无奈:“……那就算江宗主立马蹦出个儿子,我也等不起吧?何况,我和江宗主可有过命的交情的!”
“有一次我遇上江宗主想跳碧灵湖,在旁边守了他两个时辰呢!就怕他跳下去死了,我可真是太善良了,不辜负蓝氏和叔祖父的家训教导!”
水镜前
蓝启仁:“······”
不,我觉得你很辜负!
不是故意想虐追凌的,只是这么写更有历史厚重感与苦笑不得的戏剧色彩。